“妈,问您一个问题,二十年前,咱家有多少钱?”
开车去博宁的路上,唐信满面微笑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谢婉玲陷入追忆之中,半晌后惆怅地说道:“二十年前啊,那时你爸一个月才几百块工资,妈起早贪黑经营小饭馆,一年到头省吃俭用能攒几千块,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咱家能有一万存款,你爸说时间要是再倒退十年,万元户可了不得。”
唐信闻言会心一笑,继续问道:“如果那时,您丢了一百块钱呢?”
“那可要了命了,不说心里难受,起码家里就要吃半个月咸菜稀饭,呵呵。”
“您啊,现在就像是二十年前丢了一百块钱一样,咱们也粗茶淡饭过几天,然后就雨过天晴,别再放心上了。您说是?”
唐信的话让谢婉玲愣住。
仔细想一想,今天损失十亿,大概和二十年前丢一百块钱,应该差不太远,可这是比例,若然去算一百块钱能买到的东西,和今天十亿能换取的物质,则天差地别。
车到半途,换了唐信来开车,眼看还有半个小时进入博宁,唐信看看时间,晚上十点,他回头问道:“咱们找个酒店先住下?”
谢婉玲却说:“妈不想耽误时间,夏局长说他女儿在省厅经侦科工作,这案子应该算是经济诈骗?妈想先去拜访她一下。让她帮帮忙。地址在我手机里,等等。”
现在去找夏清盈?
唐信面不改色,可心中始终有种尾巴露出来的忐忑,装模作样地接过母亲的手机看了看地址,果然是夏清盈现在居住的地址。
“这么晚去打扰夏姐,不好?”
程慕算算时间,估计上门的时候都要十一点或者更晚了。
谢婉玲也觉得不妥,可她心里还是着急,心焦如焚之下,便就顾不得考虑太多。今晚和夏清盈见个面,明早去省厅立案,能节约不少时间,办案子。一向是从速为上。
唐信一边开着车,一边拿出手机,后座上的母女看不见,他编写了一条短信给夏清盈,免得等下见面尴尬,也让她有个准备。首先要证明你们去过港城,和嫌疑人接触过,并且有资金往来,其次,还要证明你们手中那些伪造的艺术品,的确是对方贩卖的,可是,这中间时间跨度不短,艺术品从港城运到天海,又存放了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被掉包。”
老话常说捉奸要在床,抓奸要拿赃,人赃并获才说得过去,可如今这个案子,口说无凭,就算有人证,也是天盈安保和海都艺术馆的工作人员,立场上,双方各执一词,而最关键的证据,那些艺术品,是本来就是假的,还是被掉包了?
“这样,那是不是我们只能认栽了?”
谢婉玲面露黯然,惨淡地说了一句。
夏清盈急忙摆手道:“不,阿姨,明天去省厅,我们再看看,我只是个小警员,脑子不够用,也许其他更聪明的同事能破案呢?”
“好,谢谢,小夏,这么晚打扰你休息,真过意不去,我们这就告辞。”
谢婉玲说罢欲走,夏清盈赶紧拦住,挽留道:“阿姨,您看,这都十一点多了,你们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正好明早咱们一起去省厅,现在出去住酒店,既麻烦,也劳累。我这儿地方大,有空房间。”
“这怎么行?”
谢婉玲不想打扰对方,可夏清盈热情不已,话说完就冲进房间里去收拾......
谢婉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终唐信叹口气,起身说道:“妈,您和程慕就在这里借宿一晚,我在博宁有点儿事,就不留在这里了,明早省厅见。”
“啊?这么晚你去哪儿?”
没想到唐信还有别的事。谢婉玲多口问了句。
“公司的事。我先走了。”
唐信可不想也留在这里,别把事情变复杂了,夏清盈是一番好意,另外唐信也能猜到她是想在谢婉玲面前刷刷好感,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总归不是恶意的,但唐信留下的话,闹不好还有会出现其他尴尬的事情。
他下楼开车离去,贺天赐白天就给他发过信息,本来是转达司徒炎鑫的要求。现在,唐信倒是有空亲自过去和对方面谈。
来到一间装潢华丽的ktv,唐信走到指定包厢,推门一看。乌烟瘴气。
贺天赐带着乔正茂曾小龙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艳舞,司徒炎鑫和金小六廖朝阳坐在另一边喝酒,对桌上只穿着性感内裤摇摆身体的舞女兴趣索然。
音乐停了,灯光大亮,贺天赐挥挥手把舞女都赶了出去,之前高涨糜烂的气氛顿时消散无形,包房内沉寂下来。
唐信来到司徒炎鑫面前,随手拿了件衣服垫在桌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
乔正茂无语地望向贺天赐,表情顿时委屈起来。
那件薄风衣是他的!
新买的!
贺天赐喝着酒对乔正茂的委屈视而不见。
“司徒。让我做什么,说。”
司徒炎鑫仰视着面前淡定若水的唐信,轻描淡写地说道:“听说过魏元奎这个人吗?”
“没有。”
“那好,小六,你告诉他。”
金小六目光紧锁唐信,沉声道:“魏元奎,博宁一家保险,一家风投,一家金行的幕后老板,一年半以前非法集资超过三亿。半年前被揭发,他手下超过十个人锒铛入狱,但是他藏得深,没有证据牵连到他身上,唯一可以联系到他身上的嫌疑人是他的心腹。雷动,可是雷动在事发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魏元奎转移了财产,到今天,依旧逍遥法外。”
唐信沉默。
司徒炎鑫身边的廖朝阳以为他麻木不仁,于是补充道:“他非法集资,虽然有人进了监狱,可是,那些无数拿出棺材本的老人,被骗得分文不剩的投资人,他们的生活被毁掉了,这比杀人更要鲜血淋漓。”
唐信始终望着司徒炎鑫,问:“既然是半年前的案子,为什么你没有动手?”
“因为魏元奎警惕心很强,从不单独行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谨小慎微,他如果会掉以轻心,他已经死了。”
司徒炎鑫说罢,眼神隐含挑衅地说道:“唐信,我要的要求很简单,你要杀魏元奎,轻而易举,但是,杀人只是几秒的痛苦,我希望他进监狱,在那里的生活,对他而言,才是生不如死。你能做到吗?如果仅仅是杀人,那你和我没什么不同,你想要我的才能,起码,你要让我看到你和我不同的地方。”
“不同?难道我一直和你一样吗?杀人杀人杀人,如果杀人是唯一的方式,那我现在已经是冢中枯骨了。司徒,你的要求,在我看来,不难,好,一个月内,魏元奎必定被捕。就这样,我先走一步。”
唐信不想耽误时间,来去匆匆。
他连招呼都没与贺天赐打,就这样走掉,乔正茂拿着自己那皱巴巴的新衣服,欲哭无泪。
曾小龙则笑道:“他真能整倒魏元奎?”
非法集资这件事,魏元奎是隐藏幕后的人,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受害者也不知道他们的钱都进了魏元奎的腰包,而是将怒火撒向了魏元奎的马前卒。
但在博宁上流社会里,大家都心照不宣,曾小龙从他父亲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隐约知道魏元奎能安然无恙,除了没有证据外,也是关系硬的缘故。
在没有形势绝对不利之时,想要直接扳倒魏元奎,难比登天。
贺天赐打个响指,朝乔正茂吩咐道:“把妞再叫回来,对了,换一批。”
乔正茂不情不愿地起了身,一脸哀怨地当跑腿。
贺天赐又扭头对司徒炎鑫说道:“你这要求其实一点儿不难,只不过你硬要加点儿阻碍给唐信,有意思吗?你想跟他合作,拉不下脸,出个听起来难,实际上轻而易举的考题,我都听出来了。这是在华夏,魏元奎只要干了违法犯罪的事儿,有没有证据,重要吗?只要给京城那边递一句话,别说非法集资,魏元奎从出生到今天,能跟他算总账,可是呢,唐信这人比较偏执,他不会动用官场人脉走捷径,咱们就拭目以待,一个月内,魏元奎倒霉,你就老老实实跟着唐信干事业,别再走歪门邪道。”
金小六和廖朝阳听贺天赐的话不舒服,但司徒炎鑫一笑而过,不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