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咕噜噜——”一只狐狸拖着三条尾巴从水底游了出来。
小宝呆愣愣地看着那只狐狸一边往岸边游,一边惧怕地看着他，在上岸之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宝？”诧异的惊呼夹在一抹白光中闪过，之前的狐狸在百米外头首分家,在那四溅的鲜血中，露出了江央恒吉的身影，大吼一声，“发生愣？你小弟不行了！”
小宝被这一声吼拽回了游离的思绪，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又着了那只狐妖的道儿！这样的想法让他将所有的沉闷和酸涩化成了怒气，他瞬间激活血统,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一脚踹向了正迎面冲向黑金刚的狐妖。
“唧——”狐妖被震怒的小宝一脚踹飞,撞在了树干上，痛呼出声。
从树干上滑落在地上的狐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断掉的左前肢轻点地面抖动，黝黑的洞悉人心的狐狸眼深深地看着小宝，然后一龇牙，转身就跑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一块长高都有二十米的冰墙力砸落在地，挡住了狐妖的去路。
狐妖的身形猛的一停，转身又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不想还没跑出两步，去路又“轰！”的一声砸下了一块冰墙。
“轰轰轰轰——”接下来，只听接连四声响，六面冰墙严密地围住了狐妖。紧接着，在这六面冰墙之上，又是六面，再之上，又添六面，一气呵成，雷霆万钧的堵死了狐妖的去路。
狐妖仰头惊恐地看了一圈，最后瞪向被同样包围在里面的小宝，狐狸眼里竟如同人类一般，露出了绝望般的神情。
小宝冷冷地看着狐妖，轻轻拍了拍黑金刚的手臂，示意它稍作休息。筋疲力尽的黑金刚实际上早就到达了极限，这几天接连的受伤即便是它也抗不下去了，听话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手胡乱地摸了摸脸上的血，大口喘息。
小宝慢慢的向狐妖走了过去，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怒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阮岩会那么愤怒，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这只狐妖了。窥视人心的怪物太可怕也太可恨，任何人类的心中都有着被深深埋葬的阴暗面，可是想与做却是两回事，只想不做和想就要做有着根本性的差别，因为道德的束缚，因为人类社会的体质构架，几乎所有的人类都不约而同的做出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的选择，遵守一切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些规矩既然形成，就代表它具有绝对的存在性，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破坏的铁律。一旦破坏，最先被毁灭的就是自己。
他真的不知道当时间流逝后，队长站的越来越高之后，自己能够为队长做到的还有什么，或许真的只有这身血统能够帮助他了，才能够帮助他达成那份理想。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吗？没用到只能躲在一个安全的屋子里，只为队长贡献这些血液。无法置信……自己不该是那么懦弱的人，绝对不是！只要队长开口，他坚信自己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都敢闯！
无法正视乃至无法想象……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心甘情愿成为一个那么没用的人……活在队长的庇护下，用身上的血液作为交换，换取那种安逸却颓废的生活，主动放弃了站在队长身边的资格。
难道在自己的心中，就真的那么没用？
小宝紧紧攥着拳头，咬紧了牙根，从喉咙深处怒吼出声，含着眼泪冲了出去。
无论是庄周梦蝶还是黄粱一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内心深处的自己真的那么懦弱！
但是不想让那一切成真，绝对不想！
梦里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更加愤怒到无法直视的是队长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残忍的囚禁，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禁锢。
没想过……从来没有想过队长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确实被伤着了，这样的伤害很刻骨，就像真的在心脏捅了一刀一般。
不怨不恨吗？怎么可能？梦境之中十年如一日，几十年不过转瞬之间，就算心里觉得不该怪，可是如今回想，心脏却在抽搐。
如果这是自己心底最深的想法，是不是代表自己早就已经对队长提防了呢？
从来没有想得那么深入过，也坚信队长做得一切都是对的，无与伦比的信任，坦荡的站在队长面前，为队长马首是瞻的自己，是否在内心深处，也曾经动摇过？
动摇着……队长是不可以完全信任的？
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就连自己都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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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问，从来都是将心比心，从来都鄙夷着那些权谋算计，从来都觉得只要活的坦坦荡荡的，别人就一定会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可是就连这样活着的自己，在这样的乱世里，在明白自身的价值后，也无法泰然处之了吗？心思越来越沉，越来越警惕他人，就连队长都在怀疑！
内心深处的自己，真的不堪到了这个地步？
无法相信……甚至从未想过……
好难受。
好痛苦。
眼睛烫的几乎无法睁开。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着，疼痛无比。
有什么东西像是涌了出来，从身体最深最深的地方涌出来，粘稠的，却不容抗拒的，流淌过血管，充斥在经脉，旁枝末节的每一处每一处，身体又重又沉，明明无法负荷了，却还在持续的冲涨着。
好痛……手指、手臂、胸口，肌肤、血管、骨头，像是每个细胞都在疼，灵魂都在痛苦的叫嚣。
没用啊！
祁心宝，你真的没用啊！
背叛、质疑、懦弱、恐惧……
原来……祁心宝，在你内心深处藏着一个这么可怕的魔鬼。
滚出去！
滚出去啊！
滚出去啊啊啊！
这些东西我不要，我都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倏然间。
身体一轻……小宝只觉的当怒气升到极致的时候，骤然脱离了这个身体，轻飘飘的飞上了天空。
视野掠过，冰牢中的自己还在前进着，气势万钧的冲向了被逼退到墙角的狐妖。而自己停滞已久的鳞片沿着胸口终于开始成长，蔓延到肩膀，迄今为止都无法变换的左手臂窜起了凶猛的黑色火焰，与右侧手臂的红色火焰不同，那是更高温度，更加具有粘附性腐蚀性的温度，这些黑色的火焰，即便是水都可以粘附，都可以灼烧，这个世间存在的任何物体都无法阻挡它的毁灭。
这是……
浑浑噩噩的小宝开始迷糊，看着明明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人，看着更多的鳞片沿着眼前那个人的脖子往上涨，覆盖上了右侧完好的半边脸，在这冰牢之中，终于完美的展现了祖巫祝融的完整身形。
可那是自己吗？应该不是吧？自己不是在这里吗？
而眼前的这个自己好让人震撼，眼中的火焰鲜活的跳跃着，狂暴而肆虐，火焰之中有一光点，忽大忽小，宛若呼吸，又透出一股周而复始收尾嵌合，宛若天道一般的规律。在这样的身形下，被那样的眼注视着，似乎有一股洪荒气息扑面而来。
黑金刚“呜呜”地叫着，整个巨大的身体缩小了到了极致，惊惧地看着眼前首次完成祝融幻形的男人。
狐妖的身体也动不了了，明明看着男人冲过来，却只能无意识地后退着，像是心神被摄走，留下的只剩下恐惧。
小宝无知无觉，感觉不到自身，也看不到四周，眼前的狐妖身形似乎也淡化了去，元神恍惚间像是飘荡到了九霄云外，遥遥看着自己对着狐妖轻轻一挥手，黑色的火焰沾到了狐妖的身上，狐妖不过呼吸间化成了飞灰。
黑色的火焰粘附到了冰上，坚实的冰壁轻而易举被灼烧出了一个洞，洞口还在蔓延着，冰壁却没有一滴水流淌下来，也没有半丝水雾升腾，就像是被黑色的巨口吞噬了一般，就那么一点点的消失了。
而他自己，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冰壁前，一动不动。然后，小宝只觉得自己被大力一拽，回到了那个身体当中，宛若元神回归，像是又一个大梦初醒，眨眼间，火焰之中的光亮消散无踪，而那一身盘古开天辟地的洪荒气息亦了无踪迹。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除了黑色的火焰还在灼烧外，唯一让小宝能够记住的，只有那一刻玄之又玄的感觉。
小宝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鳞片还在，但是火焰已经变成了红色。
这是……进化了吗？
刚刚那个人真是自己吗？
应该不是吧？
小宝发着呆，思绪混乱，可是偏偏又有很多个有用的画面浮现，最为清晰的就是阮岩变身巨兽前后的辞和行动，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想来却格外的清晰，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般。所以……小宝自问，这是否就是证据？自己真正的远古血脉已经苏醒了呢？代蘀自己冲破了自我束缚的牢笼？代蘀自己整理出了那一团混乱的思绪？
真是混乱啊……为什么如今再想，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梦呢？就像是思路大开，又或者灵窍洞通，更多更多的思路汇聚在了一起，不再是那么单纯的一加一一般，而是突然有了丰富的资料库，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全部分门别类的放好，随取随用。而那个梦的真相也呼之欲出？
小宝果断的停止接下来的联想，不想再想了，只觉得心惊肉跳，怕自己一不小心打开了潘朵拉的宝盒。
“呜呜？”黑金刚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怯怯的用鼻子顶了顶小宝的后背。
小宝扭头看它，浅笑：“别担心，我很好。”
“呜。”黑金刚依旧拱着小宝的后背，神情无法辨认，隐隐间似乎透露出更加亲昵的态度。
小宝拍了拍它的头，看着黑色的火焰能量消耗完后消散在空气中，松了一口气地笑道：“好姑娘，我突然觉得原先的自己很愚钝。”
“呜。”
“你觉得是吗？”
“呜呜。”
“是吧？可我挺喜欢那样的自己，想得少也就少了烦心，人活着还是单纯一点比较好。”
“呜。”
“放心，我会单纯的活着。”
“呜。”
“好了，别撒娇了，你的伤怎么样？我给你看看，这些天你也够倒霉的了，都是因为遇见我，抱歉。”
“呜。”
“行行，还有谢谢，谢谢你刚刚保护我。”隐隐叹息一声，小宝整理好自己，抬头大喊一声，“队长！ok了！”
一侧的冰壁在任毅的控制下加速融化，很快，兄弟们都那里走了进来。
小宝坐在黑金刚的脚背上，掩藏住所有的心思，憨厚一笑：“任务完成了。”
“尸体呢？”江央恒吉一阵风般地跑了一圈，停在小宝面前问。
“烧了。”小宝。
“结晶呢？”
“好像……也烧了吧。”
“啊！？”江央恒吉闻言顿时捶胸顿足，“五条尾巴的狐狸啊，那么好的战利品！你怎么下的了手啊？精神系的啊！！精神系的啊！！就算我没用，东子也能用上啊。”
谷辰东适时扶住他，安抚地拍了拍，笑道：“行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随缘随缘。”
江央恒吉斜了他一眼：“讲个屁的文言文，修真就不得了了是不是？”
“亲，这只是俗语。”谷辰东叹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退下了，和他的阿飘兄嘀嘀咕咕笑成了一团。
小宝看向任毅，却在任毅看过来的前一秒躲开了目光，起身低头道：“队长，姑娘的伤还得麻烦你了。”
“嗯。”任毅点头，一边帮黑金刚治疗，一边问道：“怎么打的？这么快就结束了？连个声都没听到。本来还打算在外面一圈再加固两层的。”
“队长，这个……”小宝激活血统。
“嘶……”所有人都发出了诧异的吸气声，就连才从山上下来的阮岩、焦俊和赵擎也在路口站定了脚，面面相窥。
任毅停下治疗的工作，深深看着如今已经完整激活祝融血统的小宝，敏锐地问道：“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小宝收了血统，摇了下头，错开了任毅的目光。
谷辰东“哈哈”大笑，扑到了小宝的后背骑在了他的身上，兴奋叫道：“什么事？好事啊！小宝终于不是个阴阳脸阴阳人了！看了无数次，我早就想吐槽了！不阴不阳，又白又红，难看到爆啊！这样多好？多好啊？恭喜你啊！你终于是完整的男淫了！”
“去！”小宝失笑，掀他。
不想，江央恒吉也扑了过来，煞有介事地抓住小宝的手腕摇：“祁同志，恭喜你，你终于完整了，破镜重圆，□重生。”
“操！”小宝抬脚就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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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谷辰东和江央恒吉连通一气，一左一右，你一句完整了，他一句长大了，嘻嘻哈哈的逗小宝，小宝顺势而为，全心投入，刻意躲开了任毅探究的目光。
“小宝进化了？”阮岩一边看着那边的动静，走到任毅身边低声问道。
“嗯。”任毅蹙眉，同样低声开口，“你在山上看见什么没有？”
“冰壁挡得太严实，怎么？出事了？狐妖呢？”
“不是狐妖的事，是小宝。”
“？”阮岩挑眉。
任毅眼底光泽闪烁：“小宝每次的进化都需要刺激，这次一口气进化到了最后一步，我担心这刺激不小。”
“……”阮岩扭头看向被谷辰东他们几个联手压在地上欺负的小宝，担忧地蹙紧了眉心，“确实，难道是刚刚差点死了？”
“没有打斗声，战斗结束的也很快，应该不是，或许和他之前昏迷的几分钟有关系。”
“你是这么认为？”
“十有**。”
“那就是了。”阮岩充分信任任毅的推断，闻言点头，“下来我会了解一下。”
“我来问吧。”任毅笑了笑，拍了下阮岩的肩膀，然后扭头又为黑金刚治疗伤势。
阮岩看向任毅，低声又问：“刚刚你是不是也昏过去？”
任毅手上动作一顿，牙根紧咬，虽然没有表示，但是看神情却是了。
“没事吧？”
任毅摇头，浅笑：“有过一次经历，我脱离的很快。”
“那就好。”
任毅垂下眼帘，调动着水能量为黑金刚温养伤势，脑中却格外的乱……
早前小宝带着黑金刚接二连三的堵了狐狸洞，终于在水池这里堵到了狐狸出现，他怕出事，就急忙下了山，不想半路上视野一恍惚，就进五阶狐妖的梦里，一如之前的那个梦境一般，自己被小宝束缚住了，每次都打开同一扇门，看到同一个人，做着自己曾经想过却不齿的事情，一个最简单最安全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小宝清醒地看着自己，那样信任的目光，终于将他的罪恶感升到了极致。是的，他必须承认，如果这是他的梦，梦里的小宝是又他塑造出来的，那么他承认，小宝的那份信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打动了他，让他清楚的明白，这世上，只有小宝是自己最不能够伤害，不能够质疑的人。
那么小宝呢？是否也做了梦？这次的进化是经历了生死还是大彻大悟？
稍后，大家稍微整理了一下，又用同样的方法绞杀了逃窜出来的狐狸，任毅大概算了下剩余狐狸的数量和时间，最终宣布任务结束，凯旋而归。
只是，离开的时候有些意外，黑金刚不但没有留在这处新打下来的地盘，甚至一步一随地跟在小宝身后。
小宝记得任毅的意思，希望让黑金刚看守那处地底下的需脉，等待后勤部队接手，所以撵了它两次，没想到黑金刚一屁股坐在地上，死都不走，小宝再撵，它竟然可怜兮兮的用粗壮的手指小心地捏着小宝的衣服，把身子压到最低，“呜呜”地叫唤，就像哀求一样。
最后还是任毅一声令下，带上了它，毕竟也是早晚要带走的，如果那里有新的妖兽出现，到时候再杀就是。
带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回去，那辆军用吉普肯定不能让它上，只能让它跟在后面跑，小宝正好想整理一下自己，就提出自己要和黑金刚一起走。任毅提议一起走。小宝这时候最无法直视的就是任毅，难得一口拒绝，反身坐上黑金刚的肩膀，提前走了出去。
有小宝和黑金刚在前面开路，高阶妖兽的气息刻意散发出去后，一路畅通无阻，他们极快的速度回到了营地。
对于黑金刚的出现，所有人哗然，远远看着那头巨兽低声议论纷纷。
小宝也担心黑金刚会凶性大发，顺便也以这个为理由单独和黑金刚留在了基地外面。
黑金刚这边似乎真有诚心依附的意思，见到大群人类出现也就好奇的看了一会，就老实地趴在了小宝身边，闭目休息。
小宝心思复杂，虽不想，可是怎么可能不想？这一路过来也隐隐发现了问题。他想起了梦境最后的画面，队长的那些话，这些话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古怪，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未免过于自恋了，反倒结合整个梦境来看，更像是
队长的某种坦白。所以……这是否代表自己和队长的梦结合在了一起？
小宝走到黑金刚身边，蹲下看着眼前人般大小的脑袋，见黑金刚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掀了掀嘴皮子，小宝浅笑着着抬头拍了拍黑金刚的鼻子，席地躺下看向了天空，思绪再次纠缠了上来……
真相如何，小宝不可能去问队长，狐妖又被自己亲手杀了，这下算是个无头悬案。没有证据的东西，怎么想都不能称之为真相。
而且，小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圈，突然觉得如果这是真相又怎么样？队长要他的血，他给，队长要的命，他也可以给，可问题不是队长最后又不要了吗？
信任什么的……
小宝想着想着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又隐隐尴尬，难得自发生出了几分羞意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耳廓通红。
如果自己真的有幸进了队长的梦境，是不是代表自己在队长心中的重要性？如果这是自己梦，那不也代表了队长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所以啊，什么事都要细细的想，不要庸人自扰，不要画地为牢，不要不明就里的感觉到悲痛绝望，没有谁天生就命苦的，活得开不开心看得都是心态。
豁达者常乐，这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