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呜。”黑金刚戳了小宝一下,摊开人腿般大小的手指，掌心处躺着两颗一黑一白的结晶。
小宝舀过两个结晶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黑金刚吃东西都是连毛带骨生吞活剥，有没有结晶它都不介意,只要喂饱肚子都可以，或者说妖兽自身携带的能量就足够它强壮了，所以自然也没想过抠出结晶什么的。这次把这东西递过来，说不定是看到了之前他们刨狐狸身体的行为，这次才刻意留了下来。
“谢谢。”小宝笑开牙，拍了拍黑金刚的手心，“吃饱了吗？”
“呜呜。”黑金刚掀了掀嘴皮子,慢悠悠地看了一圈，径自在附近溜达了起来。
小宝低头看着手里一黑一白两颗结晶,显而易见是黑暗和光明系的，白的可以给江央，但是黑暗系的却一直没见过能够可以使用的人。
他捏着这颗黑暗系的结晶反复看了好一会，想起自己现在无法使用的黑色火焰，隐隐有了尝试一下的念头。可这是中品的结晶，自己上次服用那颗下品的结晶都差点死了，这颗吃下去不是自杀？这么想着，小宝又把结晶揣进了包里。
这一会的功夫，黑金刚已经不知道溜达到了哪里，小宝倒是不急，看过一圈后，正准备收回目光，视线就定在了一处。那里空气扭曲，隐约成人型，这样的情形他不陌生，林霄现在就是这样模模糊糊地透出影子。所以显而易见的，那里有一个灵气充沛的精神体。又或者说，是某个颇有道行，五阶到六阶的鬼魂。
这类透明生物似乎都有个毛病，就是不能被别人看见，一旦被人看见就会马上黏上。
小宝虽然只盯了它几秒钟，那只鬼魂就飘了过来在他眼前乱晃，小宝本来不想理会，可是视野老是扭曲的像是有面镜子在摇，当即一怒，双眼火苗蹿起，直直地瞪了过去。
那只鬼魂倏地飘远，消失了踪迹，过了一会又飘了回来，只是却再也不靠近小宝了。
小宝也不理会它，这种东西他伤不了，对方也伤不了他，就算族群有仇，也无可奈何，还不如视而不见，所以等到黑金刚玩完回来，小宝往黑金刚肩上一坐，就往基地赶。
而那个鬼魂竟然也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飘了一路，刚刚一进基地，谷辰东就跑了出来，看着他的身后说道：“你带了个东西回来。”
“哦。”小宝也没解释，只是应了一声，诧异地看向了谷辰东。
只见谷辰东凝眉瞪眼，手捏剑诀，连番挥舞，小宝清晰感觉到一股股能量流转，是锋锐的力量，还有一股隐隐的正气，浩然的划破长空，飞射了出去。
小宝转身，视线下意识地追随，落在了那个鬼影处。鬼影上下浮动，翻转连连，那一团的空气扭曲，隐约可见在挣扎闪躲。
可是下一秒，谷辰东就不动了，快步走了过去，对着一处说起了话，那里应该站着林霄。
……
“什么？”谷辰东问道。
林霄蹙眉看着躺在地上，能量已经枯竭得几乎无法凝聚身形的精神体说道：“我说过了，修真讲究天道为和，他的身上没有太多暴虐的负面情绪，你要杀了他，会损修为。”
“我怎么知道？”谷辰东同样蹙眉看过去。
“你看他灵气凝而不散，又有手有脚，五官也分明，怎么看都是我这样的啊，你就不知道稍微想想再动手？”
“……”谷辰东被林霄教训，反倒宠溺地笑了，“行，我错了，然后呢？我要做什么？”
林霄沉默，本想说让谷辰东给那家伙一些灵气，可是一想起那些都是自己的东西，顿时就不乐意了，不耐烦地说道：“让他自己恢复，呸！活该，谁叫他自己闲着没事到处溜达！”
谷辰东笑弯眼，挺想拍拍林霄的脑袋，但是知道摸不到，只能说：“那我摆个阵吧，你不是说有个聚灵的阵吗？正好现在教我。”
“你给他摆聚灵阵！？”林霄一下炸了毛，“你知不知道那个阵多宝贵？你不知道需要多值钱的材料？你知不知道自己要损耗多少灵气？你给他摆？你认识他啊？你和他熟啊？”
谷辰东讶然，不说话了。
林霄气呼呼地走过去，踹了那个大叔样儿的鬼魂大腿一脚：“起来！你以为你还是人啊？受了伤就不能动了是不是？装什么装？起来起来，你这都七老八十了，你老处男是不是？你活在荒山野岭种地为生的是不是？还纯灵呢？说！你怎么就是纯灵了？”
谷辰东歪头开笑，自从认识这个小鬼后，生活真的多了很多的乐趣，光听他噼里啪啦的说话就是一件让人忍俊不已的乐事。
林霄听到笑声，抬头瞪人，过一会似乎想起了，低头又是一脚：“起来啊你！”
大叔一脸苦逼，就算没有疼痛了，你这小子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吧？而且体内的能量力量流失严重，单单现在维持形体就不容易了，站起来确实很困难啊。可是势比人强，看这形式只能哆哆嗦嗦地飘了起来。
林霄抬头，瞪眼：“你飘那么高干吗！？”
大叔飘下来，飘得比林霄矮半寸，伸出手谄媚笑道：“我真的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句话，那人可以看见我，我就跟过来了，你好你好，能见到同类我很开心。”
林霄头一甩，视而不见，拽拽地说：“滚远点！这是我的地盘！东东也是我的！”
谷辰东摸了摸鼻子，笑勾了嘴角。
“东……”大叔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圈四周，喃喃自语，“这是部队吧？是成都军区的还是？”
“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林霄睁眼说瞎话。
谷辰东闻言，急忙走了上去，正色道：“对，成都军区。”
“……”林霄嘴一瘪，明显不高兴了。
谷辰东安抚地笑了一下，又看向大叔，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请……请问……现在是黄山上将在主持吗？咱们人类怎么样？我家人都还活着吗？求求……”大叔扑上去一把抓住谷辰东的手，却扑了个空，急忙又飞回来了，“求求你，带我去见黄山上将，我有很多事要和他汇报。”
“你是……”
“我在青城山工作，负责……负责……”说到这里，大叔欲言又止。
谷辰东想了想，点头：“我只能为你介绍这次行动的最高长官，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会负责转达。”
“这……”
“我不知道你的汇报有多机密，但是现在人类的社会构架出现了巨大的改变，任队长应该有足够的权限接触到任何机密，而且还有一点，目前来说，只有我能帮你担任翻译。”
“……”大叔想了想，点头，“行，带我去见人。”
……
小宝在旁边听着，虽然听不见对话，但是通过谷辰东的话还是能够推断出不少来，非常意外自己误打误撞找回了一些对人类有用的东西。
所以说……人还是别在一个地方关死了，有那个能力还是要到处走走，危机和机遇永远并存。
这么想着，小宝颇有几分愉悦地跟在谷辰东身后，进了任毅的帐篷。
接下来的谈话持续的时间很长，大概整理下来，就是这位大叔叫戚绍原，是在青城山下发射中心的一名科研人员，灾难发生的时候他没来得及撤离所以身亡变成了灵魂体，之后浑浑噩噩了也不知道多久，只是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青城山内部一处钟乳石洞的石台旁。后来他见证了一番让他心惊胆战的妖鬼大战，慌不择路的乱飘，下意识地回到了发射中心的基地内，结果发现里面的机器全部都在正常运转，却空无一人。再之后他被未知的力量驱逐出基地，就那么一路避开沿路的阿飘兄和妖兽，撞上了小宝。找上小宝不光是他被看见，还有一点是小宝穿着军装，作为生前同为部队效力的军人，他自然只能跟在小宝身后寻找庇护，然后才有了之后那一番对话。
任毅一边通过谷辰东和对方交谈，一边偶尔扫上小宝一眼，等到谷辰东转述完，这才正式问道：“你的资料档案相信很快那边就会给我传过来，在那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据我们了解，精神体恢复意识需要大量的时间累积和静心修炼。”
“我也不知道……就是那么突然……你不相信？”戚绍原一脸焦急，却实在是一头雾水，无法解释。
“哦……”任毅也不刨根究底，接着又问，“第二，你说的老虎是白色的吧？”
“是的，好大！加上尾巴最起码有十米……不对，好像只有一米，嗯，或者是会变大变小？”
谷辰东转述完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抿紧了嘴角，原来七阶妖兽已经可以自由改变身体的大小了。这种逆天的本事在他们心上又添了一块重石。
大家沉寂半晌，任毅开口问道第三点：“发射中心的仪器正常运转，你被未知力量驱赶出来这件事非常的重要，请仔细回忆一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甚至是你觉得不重要的情报我都需要知道。”
“这……”戚绍原蹙眉想了想，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可以穿透物体，但是依旧会下意识地寻找路径，所以当时我是从白虎对面的另外一个山洞跑的，山洞一路向下，弯弯绕绕，我冲得又快，有时候冲过了，就直接钻进了石头里，到了最后我找不到出路，就只能闭着眼睛往下沉，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发射中心的物资库。”
“嗯……”任毅点头，“对，就这样，一点不漏地回忆。”
“因为是熟悉的地方，我放心了不少，松上一口气后发现基地的灯是亮的，以为我们的人回来了，就急忙冲了出去，可是一路走过来一个人都没看见……”
任毅抬手打断：“等等，一个人都没看见？也就是说连精神体都没有？”
“对对。”
“请继续。”
“你也知道，我常驻那里，路我都很熟悉，先是去了寝室，很干净，非常干净，没有鬼，没有人。”戚绍原强调。
“怎么个干净法？”任毅问，“床上用品之类的都在？还是床架之类的都没了？”
“都在都在，打理的都很整齐，所有物品摆放得规规整整的。”
这次，不用任毅开口了，谷辰东直接问道：“你们是在半夜撤离的吧？当时一片混乱，还有僵尸袭击，就算床铺上没有血，也该是凌乱的，我们是灾难后第一批尝试接管那里的人，如果那里环境维持整洁，只有一个可能性，那里有人比我们先进去。”这么说着，谷辰东已经扭头看向了任毅。
任毅点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情报就已经给了他们明确的信息，当即急忙又问：“然后呢？你离开寝室看见什么了？”
戚绍原确认自己帮上了忙，鸡血一升，拼命回想，娓娓道来：“寝室没有看到人，我只能去总控制中心，沿路过去，还直接从电梯往下飘，哦，对了，电梯是在顶层，也有电源，但是我路过那里的时候电梯没有移动，再然后我下到负三楼，从电梯正门飘出去，下一秒就被弹飞了，天旋地转之后，已经飞出了青城山。”
“好。”任毅抬手，“努力回忆飘出去前的那一眼。”
戚绍原深吸一口气，抿着嘴死紧地想，眉头挤出了川字：“大屏幕开着，上面有地图，应该是地图，是宏观的卫星地图，地点……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控制台的仪器都亮着，红灯、白灯、鸀灯都亮着，座位上……没人，是的，肯定没人。”
任毅抬起头，听完谷辰东转述，当听到是宏观的卫星地图的时候，眼睛闪亮慑人，嘴角无法克制地勾了起来。
找到了……找了那么久，无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具体位置的神秘族群，机械生命们……只有这些机械生命才具有破坏或者改变卫星信号的能力，才有熟练接管和操作人类高科技产物的能力。
变形金刚？
当然不是，那是美国人创造出来的动画，如果搬到现实中来，实际上就是超高智能的机器人，每个机械生命都有着庞大的数据库，可怕的运算能力，热衷于电子器械。一旦降临这个地球，它们必定会第一时间收集占领能够给自己更大发挥舞台的高尖端仪器……例如卫星，例如军事基地庞大的数据库，例如科研中心的精密仪器。
除了这些机械生命们，任毅真的无法想象还有其他的族群能看懂或者说还能够使用卫星画面。
想到这里，任毅点头，笑道：“谢谢你，这些信息对我们太有用了，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还有……对于您的死亡我们很抱歉，可是同样的，精神体作为永恒的存在，只要我们基地还保留，就会永远庇护你。”
戚绍原笑了，点头：“还有我家人……”
在这一点上，任毅只能一脸抱歉的说：“地球人口在灾难后第一时间就锐减了三分之一，如今面对各族冲突，光是我国就只剩下原本人口的四分之一了，您家人的问题上，我们只能尽量寻找。”
戚绍原收了笑，重重叹气：“我知道……我知道……尽量吧，尽量。”
“那么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营地里吧，任务完成后跟我们一起回去。”
“你们……是要去发射中心吧？”
“是的。”任毅点头，转口又问起了一些小细节的事。
会谈结束，已经过了午夜，小宝掏出罐头对付吃了，正准备睡觉，任毅就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任毅这个时候来访让小宝有些意外，急忙让出位置，沉默看人。任毅扭头看了眼在帐篷外躺着都像山一样的黑金刚说道：“妖兽耳聪目明，它过来之后，晚上守夜的士兵也轻松了不少。”
“嗯。”小宝点头。
“你今天带它去了很远的地方？都快靠近青城山了。”
“也不算远，现在青城山很大，很远就能看见。”说到这里，小宝想起一件事，从衣服包里掏出了那两颗中级的结晶递了过去，“今天找到的。”
任毅笑了笑：“你自己舀着吧，说过这次行动的收获不用上交。”
小宝把手又伸前几分：“反正我也用不上，结晶这东西就是我的毒药，部队又管吃管住的不需要我换什么东西，你舀着看情况分配吧。”
任毅见他这么说，把东西接过捏在了手心：“也行。”
小宝笑出牙齿：“队长，你找我什么事？”
“没。”任毅捏紧手里的结晶浅笑，“算是谢谢你吧，误打误撞带回来了重要的人，给了我们很多有用的情报。”
小宝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有些赧然。
任毅见小宝这样，于是也只是笑着不语，就着天空星月的点点光亮打量着小宝的脸，心中一动，抬手按上了小宝的眉心。
小宝吃惊抬头，却没敢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任毅。近在眼前的队长眉目如画，含在嘴角的笑如清风拂面，按在眉心的手既是冰凉刺骨又是烫热如火。小宝屏息，心脏咚咚，跳动得不快不慢，却是格外的沉。
任毅清晰感觉到指腹下的烫热，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着，有些尴尬地收了手，低声问道：“小宝，有想过以后我们会怎么样吗？”
这句问话的歧义太大，小宝心跳瞬间失衡，喉结滑动了一下。
“我们能不能活到最后？人类能不能活到最后？你想过吗？”任毅又问。
小宝垂下眼，不敢再与那双洞悉一般的眼对视，摇了下头，低声道：“你说过，我们只是被复制过来的人，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一定都还好好地活着，你、我、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家人，都好好地活着。所以……我不想想得太远，只要想着你说的话，我觉得无论生死都无所谓。”
“现在呢？还是这么想？”
“还是……还有，想帮你。”
“帮我什么？”任毅的眼眸抖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诚挚又担忧的脸，眼底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水意。
小宝说：“没有力量的信仰太过虚无，而没有信仰的力量太过暴力。我……能帮你的只有力量。”
任毅的眉心瞬间拧紧，搂住了小宝的脖子，眼底水意汹涌汇聚，紧咬着牙根笑骂了一句：“傻小子。”
小宝低着头笑，感受着来自队长身上的暖意，却不敢抬手抱住，垂落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刺进了肉里。
“是的。”任毅拍着小宝的后脑勺，喃喃地说，“我需要你。”
“嗯。”小宝点头。
“我们一起建立一个新的体质，先让咱们的基地变强，然后集合人类全部的力量，逐一挑破那些异族，然后制定出新的规则。”
“队长想的规则……是什么？”小宝问。
任毅松开手，盘膝坐在地上拍着小宝的膝盖，视线落在帐篷外面的天空说：“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便竭尽全力到了最后也有可能事与愿违，但是不做却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
小宝抬头看他：“你讨厌的是什么？希望的是什么？”
“讨厌利益关系，讨厌贪污受贿，讨厌处处制肘，讨厌……很多。”任毅笑了一下，“希望……希望都很完美，我也知道想要完全达成绝不可能，但是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话语权，旧有的体质我们谁都无法改变，只有现在这样的混乱局势才能够试一试。”
小宝点头，无言以对。如今再听他已经可以完全领会任毅的想法，却偏偏又无法言明，这样的话题太过深晦，太过复杂，一切都只能意会。
作者有话要说：俩人抱一起的时候，真想让这两个直接爱上得了，可队长那气场我实在掰不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