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愈发的焦灼。晒得地面发烫。让人的心无端的烦躁不安。
朝夕站起身。在长廊里慢慢走了几困。
“姐姐。有消息了。”双翎一路小跑着过來。额头上都是汗。“璟云帝下了旨。罚镇宁王一年薪俸。其他……什么也沒有。我只听说皇帝这次发了很大的火。”
朝夕蹙眉。道:“璟云帝发了很大的火。却只罚了他一年的薪俸。为什么。照理來说。他这样当众忤逆皇帝的意思是欺君犯上之罪。对了。双翎。镇宁王可有什么反应。”
双翎道:“镇宁王沒反应。既沒领旨。也沒反抗。就那么离开了大殿。”
朝夕重又坐下。凝眉沉思。再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她会感觉这个皇帝对镇宁王有种特别的情感。难道仅仅是一个臣子和一个君王的关系吗。
双翎望着她怔怔出神。便犹豫着问道:“姐姐。您在担心镇宁王吗。”
朝夕心底一震。她在担心他。她怎么会担心他呢。连忙敛了心神。清冷淡漠的一笑。“我只是闲着无聊罢了。随便问问。打发点儿时间。”
这时。一个宫女进來禀报道:“夫人。秦侍卫求见。”
朝夕回头。却看见园子门口立着从來都不离开傅连城半步的秦柯。不禁微微一愣。“请他进來。”秦柯走近。在十步外停住。恭敬的行礼。道:“公主。我家王爷请您去一趟。”
朝夕心头一跳。这个时候。他请她去做什么。朝夕蹙眉想了想。问道:“镇宁王找我。有何要事。”
秦柯面无表情道:“属下直管请人。不问别的。”说罢让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她若不去。他便会用强硬的方法带她去见。
“长着一张天山冰脸的家伙。也不知道这样累不累。”双翎小声嘟囔了一声。附在朝夕耳边道:“姐姐。你要是不想去。我就去找将军回來。我看这个家伙还敢这样对您无礼。”
朝夕摇头道:“不必了。将军沒回來。自然是有他自己的事要办。等他回來。你跟他说一声便是。”说罢便跟着秦柯离开。
秦柯走路极快。朝夕跟的有些吃力。不一会儿。额头已布满了细汗。她也沒叫停。知道叫了也沒用。
她一路都低着头在心里猜测。傅连城叫她來到底要做什么”
拐过几个园子。这路这景看上去都十分熟悉。随着秦柯进了一个宽敞的园子。园子里杨柳拂岸。白莲齐放。原來是垂柳园。
岸边成荫的柳树下。男子一身白衣。背靠着树。眼眸半合。神情倦怠慵懒。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个白玉棋盘。远远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偷懒的神仙
秦柯进了院子便隐了去。于是。周围再无旁人。
朝夕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他对面。轻轻落座。
“你來了。”他像是跟一个多年的老友打招呼。平静极了。说完他才睁开眼。那眼中密布的血丝。仿佛数夜不眠的遗证。
朝夕移开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样的情景。她平常的那些保持距离的官方客套话都说不出來了。
望着桌上空荡荡的棋盘。她有些发怔。在这里备棋。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吗。就如同当初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陷阱一般。
心里说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她拿出昨晚十三皇子给她的白玉瓶子。递了过去。尽量用平淡的。吻说道:“这个药还给你。我还沒有用过。”
傅连城沒接。甚至都沒看上一眼。只神色漠然道:“留着吧。指不定这次用不上。下次就能救你命。你总是喜欢这样受伤吗。”他顿了顿。又道:“來。陪我这个老朋友下盘棋。算作你的谢礼。”
谢礼。她都还沒答应收下就要感谢他的多此一举了。
这是他扪自分别过后。最平静的一次对话。
朝夕收回手。轻轻点了点头。
静谧的园子。除了浅浅的风声之外。便只有偶尔响起的落子之声。极轻极轻。仿佛怕稍重一点。便惊扰了谁人那不为人知的心事。
空气中弥漫着似怀念又似伤感的浅淡的气息。那些朝夕相处。留客湖畔的暧昧。甚至那些彼此付出的沉痛代价。都随着每一子的落下。变得愈加的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岁月如洪流一般卷走了那些美好的感觉。只留下了斑斑刺痛人心的记忆
傅连城的目光越过棋盘缓缓上移。看向那双明澈聪慧的眸子。不论何时何地。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也不管她对面坐的是谁。她下棋总能金神贯注。动一子而观全局。
朝夕等了一会。见他无意识的握着棋子。半响都沒动静。便抬眼。目光对上的一瞬。那幽深冷漠的眼底掠过的悲伤和温柔让人疑似看花了眼。
夏日的风。几分炎闷。几分清爽。混合着池水的潮气。以及白莲淡淡的馨香。轻拂过他们的眉梢眼角。她比然回到了那些静好的岁月。他也如此刻这般握着棋子。时不时抬头看她。眼底隐现温柔之色。使她有瞬间的恍惚。
“连城。该你了。”
说完她惊得心中狠狠一颤。她竟然在分别一年后的今天还能叫出他的名字。他曾经伤她那样重。那样欺骗利用过她。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对上那双眼。
傅连城身躯一震。手中的棋子一个不慎滑下指尖。滚落在地。他懵然不知。眼光倏然炽烈。望着她。道:“你刚才叫我什么。朝夕。”
“王爷。”朝夕突然打断他。不想听他说下去。她偏过头。面上神色淡然平静。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弯腰检起地上的棋子。递到他面前。仿佛在纠正之前的错误般。又道:“王爷。该你了。”
傅连城眸光一顿。那眼中的炽烈光芒像是被重锤一击。砸碎开裂。四处裢散开來。复又变得冰冷。
他拿起棋子。修长的手指在烈日的照然下白的发青。他忽然咳嗽了一声。隐隐觉得喉头有一丝血气。他强自咽下原來。人的内伤。也可以是这样一点一点忍出來的。
傅连城重又将眼光放于棋盘。随手落下那枚棋子。早已忘了先前的布局。
就是那一子。打破了一直以來的和棋局面。
几起几蒂。胜负已然分晓。
朝夕看着那局棋。有些错愕。就这样简单。便结束了。。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以往他们一局棋需要那么久那么久。
傅连城自嘲一笑。那笑容竟有几分惨然。他抬头。直直地望向她。似要望进她的心甚至是她的灵魂。
朝夕默然回视。压下心头的怅茫。抿着唇。两人都沒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