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郡王的得宠固然惹到了某些人,却又给了另外一些人希望,清朝建国几十年了,可是满汉的分野依旧明显,康熙如何抬举汉人的大儒都无法消除江南士子的疑心,不然也不会一次次冒出朱三太子来给他堵心了。
不过是不服蛮夷的统治吧,那些真真假假的朱三太子哪一个是真龙天子?看着都是一身流氓习性,可是偏偏就有有心人愿意相信,愿意追随,着实打了康熙的耳光!
哪怕康熙文武双全,文理兼修也架不住几十年这样被人瞧不起,可是诚郡王却大大滴占了便宜,手上没沾染过鲜血,身上没有人命差事,又得了陈梦雷这样士人的吹捧,借着修书的时机,大肆在江南宣扬诚郡王的德名。
酸儒们除却一身傲气,所虑的也无非是家族姓氏的传承兴旺,况且满人入关日久,承平久了,眼目中那些血色也快推完了,屠刀安安放下,也不少人开始希望苟安了,诚郡王的声名来得刚刚好。
曹寅的全唐诗才刚献上去,就听说皇帝大大夸赞了陈梦雷,入京的年礼里诚郡王那一份就加厚了好几分,诚郡王也是个不掺假的人,笑纳了礼物又吩咐了些不大不小的差事给曹寅,不过是些寻人寻物的小事,显得出二人别样的情分,又不至于碍了康熙的眼睛。
另一家织造的年礼可就犯了众怒,康熙到了晚年,格外喜欢汉女,皓腕凝霜雪的风情岂是踩着花盆底走鸭子步的满洲贵女可比的?
密嫔王氏已经有了三个阿哥,襄嫔高氏也有了两个阿哥,圣宠什么的也放得下了,再想想康熙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四妃的位置,而余下那些大姓的女儿,不是太木讷就是太无趣,而李家送进来的汉女娇艳得掐得出水来,一字排开,容光焕发愈发衬得他人面如土色了。
皇太后一向不会去为难皇帝,本来就不是生母,何必让人讨嫌,况且皇帝对她真心不坏,难得皇帝有点子消遣,她心里只有高兴心疼的,对着小媳妇的黑脸哀怨,她难得糊涂只当自己看不到。
新进的汉女初封不过是常在,清宫里还有从皇帝未立时就跟着的老贵人,既无宠又无子,仗着自己是满人,就开始挤兑这些汉女,很是在后宫里惹了些子小风波。
就连太子妃这样端庄守礼的人,吃了好几次挂落后,也只得闭门谢客了,身边的宫人看不惯,愤愤然说:“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般的东西,就敢要咱们主子的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啊物儿?咱们主子可是从神武门抬回来的东宫之主,她们算什么?一个个比外头的还招摇,不要脸!”
太子妃本在对着今年的年礼单子,听见外头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眉头:“出去传话,不许她们在外头逞强,哪个冲撞了人,本宫只管捆给内务府处置,绝不容情!”
旁边的大丫头是从外头跟进来的,脸上不由得带出几分:“主子娘娘,她们也是为您打抱不平崛起美洲1620!”
太子妃横了她一眼,声音弱下去:“咱们这个靶子还不够显眼吗?那毕竟是皇上的人,本宫若是纵着身边的下人要了宫妃的强,不用别人开口,太后娘娘一条白绫就能了解我,还拖累的父兄,何必呢?”
:“主子娘娘!你这边委曲求全,真是让人心疼!”大丫头眼眶顿时就红了,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姐,自从进了宫,脸上就少了笑模样。
太子妃脸上松缓了些:“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宫里自有它的规矩,本宫自进了宫,也成全了父兄的好前程,求仁得仁,有什么好怨恨的?”
那丫头还要再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打叠出一脸笑意:“主子娘娘这般豁达,难怪有这么大的福气,果然奴才们想不到这些。”
太子妃难得露出些疲色:“也不过是摔了这么些跟头才明白的,人不尝到疼,怎么会成长呢?记得嘱咐她们都把嘴巴管好,这也是保全她们!”
太子妃为人固然是光风霁月,一派坦荡,但是后宫中的凶险,岂是独独闭门不出就能幸免的吗?
没几天,去给皇太后请安的太子妃就在中间的林苑中遇上了糟糕的事情,说起来不大的事,偏偏却很麻烦,不过是一位老贵人罚了新常在跪,寒冬腊月的天气,那般的美人楚楚可怜珠泪将落未落,配着身上的桃红宫装,真真是我见犹怜。
原本打算装聋作哑避开去的,可那美人实在是会请救兵,一行哭一行就爬起来去拦太子妃娘娘的车舆,扒着车辕不放手,满口都是:“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旁边的宫女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拦了娘娘的车驾,惊了娘娘也是你担待地起的?”
那美人哭得是珠泪滚滚,可是口齿仍旧清晰:“天下谁不知道太子妃娘娘生性仁善,岂会看着奴才被公然打死?奴婢死不足惜,只怕娘娘夙夜心惊不得安寝!”
说着便一头撞到了太子妃娘娘的车舆上,斑斑血点落到雪地上,看着煞是惊心,饶是太子妃在宫中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也被她吓到了。
在抬头的时候,那贵人已经杳无影踪了,太子妃再反应慢,也发现这是个圈套了,同宫女小黄门对视一眼,还没等她开口,远远地,四妃的仪仗都过来了,苦笑一下,太子妃下了车舆,轻轻地说:“你们说,现在请罪来不来得及啊?”
皇太后没有发作太子妃,四妃也没有人要为难她,大家言笑晏晏间,尽是为她开脱的话,可是言语间已经砸实了太子妃行为逾越。
:“不过是个常在,倒劳动太子妃处置,很不必挂在心在,只是到底是有位分的人,太子妃日后还是交给内务府处置比较好,何必脏了眼睛?”
:“肯定是那常在无礼,这种出身的女子,能有多好的教养?”
:“太子妃难得动怒,本宫一向以为你是没脾气的,不过太子妃这薄怒的娇嗔模样倒比往日多了几分神采!”
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太子妃几无立锥之地了,皇太后虽然驽钝,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虽然听不懂儿媳同孙媳的机锋,可是看着太子妃渐渐肃穆的脸色,她也明白了几分,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大孙子是好的,她的大孙媳妇怎么能让这些女人拿捏住呢?
放下手里的佛珠:“好了,都在哀家这吵吵什么?天色不早了,你们都跪安吧,哀家要用心念念经,给皇帝祈福,你们若是实在闲的无聊,也可以在自己宫里多多抄经,也好减减你们的口舌之孽!”
敦贝勒府,东暖阁
冬日里火龙烧得旺旺的,屋子里极为暖和,敦贝勒赏着桌上的一盆小盆景,梅花为花,乌银做干,黄金为蕊,东西不值什么,胜在精致,福晋拿着个绣花棚子陪在一旁,时不时商量几句话虫族帝国最新章节。
夫妻这么久,敦贝勒的喜恶福晋已经了然于心,自从敦贝勒开始这边待得久了,香炉香鼎全撤了,贝勒爷尚武,最不喜这些香啊粉啊的东西,每每闻到,必然是要冷了脸的。
可是烧了火龙到底屋子里气息蒸腾,总是不好,福晋只得想了其他的法子,敦贝勒夸赞了几句福晋绣活有进益:“几时再给爷做个烟荷包?我看见兄弟们都挂了好的,就我一个没有。”
福晋忙应下来:“年节里闲着,几日的功夫就能做好,爷等着,拜年的时候,管保有好的给爷挂在身上!”
夫妻俩聊了几句闲篇,敦贝勒抽抽鼻子:“咦,这是什么味道,倒比你往日弄得香饼什么的好!”
福晋献宝一样从多宝格上搬下来一个拔丝刻花的锡盒子,小心递到敦贝勒的手上,敦贝勒打开一看,乌沉沉的一块,隐隐透着金丝,凑近鼻子闻一闻:“沉香?你倒会布置啊!”
福晋一笑:“是八嫂送过来的,好教了我巧宗儿养着,往日只知道把它隔着,爷你打开下面看看。”
敦贝勒拿起隔层,才发现下面盛了一匣金黄的蜂蜜,不禁笑了:“咦,别把蚂蚁招进来了,咬了爷的书可不好了。”
福晋顿时傻了:“哎呀,妾身可没想到这个,怎么办啊?”
敦贝勒合上盖子:“我不过是一说,又不是敲打你,平日防着就好了!倒不用一惊一乍的!”
福晋心便放了下来,知道夫君再不会对着定郡王的东西挑剔的:“收到了妾身好好地谢过了八嫂,又开了库房捡了两株珊瑚树送了过去。”
敦贝勒放下那盒子,语气里添了些轻快:“你懂得这些也不容易了,只是我同八哥的情分不一般,日后再送东西勿要挑了上好的再送,八哥原也不在乎这些,只是这便是我们的一片心,你倒不如做些小孩衣服送过去,反倒显得出情谊。”
福晋认真地听了:“原是妾身浅见,日后还望王爷多多提点,免得得罪了亲戚还不知道,连累了爷!”
敦贝勒一笑:“八哥九哥再不会计较的,只是我这做弟弟的,不能总是仗着年纪不懂事,你能多想几分,我自然更放心!”
福晋点点头:“爷嘱咐的是,妾身记住了,这几日爷可要过去那边,想来连夜赶赶活计也来得及。”
敦贝勒却摇摇头:“八哥那边正是忙的时候,我何必过去添乱,九哥年下清帐也繁忙,便是我们府上也有事情要爷亲自裁定,索性等新春再去不迟!”
定郡王的府上的确是门庭若市,若是说诚贝勒那里称得上书香满园,比上定郡王府上的朱紫翎授,也就不过一片酸气了。
来往的姻亲故旧,提拔的门生后进,脚步儿跑得无比勤快,定郡王再想不到自己舍了江南士子会有这般好的效果,既把诚郡王推了出去,又变相拉拢了满洲重臣,果然满汉一体这句话是皇阿玛说出来骗天下人的!
文人重名,攀附上谁,投靠了谁,俱是口角边的谈资,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御史多如麻,便是詹事府也有几个亲朋,更何况对着皇帝议论皇子是大忌,可在太子面前诋毁他的兄弟可是毫无危险的!
贵勋重利,从来都是把肉埋到饭碗地下躲起来慢慢吃,连鄂伦岱这般的莽撞人都知道找个借口再去定郡王府上,定郡王这边的动静反而没人议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新啦
感谢大家的安慰,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