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一个已经被控制起来的落魄皇帝,小杰和小昌自然没有理由耐着性子跟他把事情讲清楚,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就此闭口不谈。为了防止孝文耍花招,两差役还专门的把孝文关押到一处住处中,立在门前守着他,把他给软禁了起来。
孝文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眸透过窗棂望向天空,眼泪早已风干凝涩在脸上。他的脸上是一片深深的迷惘,他想迫切的想参透这其中隐藏太久的秘密,可是想的头都痛了,他也理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这样望了许久,也这样想了许久,困意渐渐袭来,孝文的手臂渐渐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身子一倒,斜躺在圆桌上睡去了。
起义军退后几里,虽然没有攻城,但也没有撤退。战争打到这一步,再进一步即可豁然开朗,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偏差。龙子俊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决定先退兵几里,随即在商讨一个即可保全瑶儿,又可以攻下晋城的万全之策。
为了商讨出这么一个方法,龙子俊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他是这支势力的领导者,权力集中的他完全可以一意孤行。可是瑶儿曾提过“共谋国事”的主张,即在作出决定之前,主帅应当放下自己的身段,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与大家共同商讨,相互讨论。王瑶儿主张这种政治意识多多少少有点仿照后世“民主共和”的意思。与君主独裁的古代,她的这种想法无疑是超前至极。龙子俊听了她的意见,所以每当拿不定主意的棘手大事儿,他总是会把大家号召起来,共同协商讨论。
“大家说说,我们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情况,谁能有既能救下瑶儿,还能图之晋城的方法?”龙子俊望着大家徐徐说道,不过这一次的情形不同于以往大家热切讨论。积极的共商大事的情形,声音刚落下,现场就陷入寂静,气氛低落到冰点。
“怎么。你们为什么都不讲话?”看着眼前沉默的大家,龙子俊稍稍有些喘息。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不语。这倒不是大家不积极参与,而是他们实在也想不出两全之策的办法来。
“那我说一个大家看看行不行”望着没精打采的诸位,龙子亢缓说道:“既然瑶儿是对方手里最大的砝码,那我们半夜偷偷的潜入城中,暗地里将瑶儿给营救出来。”
“大王,此举不可！”刘丹青站出来道:“瑶儿目前在张老贼的手上用作要挟我们的砝码,那么他必定会严加看守瑶儿的日常引居。况且现如今城里的内部的情况我们也不了解,瑶儿被关押在何处我们也不知情。这样贸然的进城非但没有丝毫的结果而且风险也是很大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陷身城里而不去营救?”龙子俊稍稍有些动怒,这时他第一次由心产生深深的挫败感。
满座的无人应声,气氛再一次跌入谷底。这一次商讨没有任何的结果,大家不欢而散。
夜,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到。可是主帅的帐篷却一直跳动着昏黄的烛火,在这黑漆漆的四周,宛然一只独亮的小羽虫。
不一会儿,帐篷被掀开,龙子俊一副疲倦的苦样,焦头烂额的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缓步踱行到一处相对空阔的地方,望着天边那被游离的乌云遮住一角的弯月。龙子俊的思绪渐渐地回到从前,回到二龙山上,回到青阳村中,回到那个王瑶儿陪着他共享圆月的夜晚。
他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瑶儿在月下朝他大吐家人虐待她的苦水。而那天晚上,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悉心开导人生哲理的老道导师。于是他们两人在月下,彼此敞开心扉讲述着过往的往事,彼此是对方的忠实听众,那一晚她们过得很开心,回忆起来。依旧是一份美好值得留恋的往事。
想到这里,龙子况的咧嘴笑了,可是笑着笑着他的双眼就变得亮晶晶的,仿若夏季夜晚映满天空的星辰。
“这么晚了,大王你还没有睡啊?”正当龙子俊沉思往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刘丹青低沉的声音。
龙子俊提起衣袖佯装随意的擦了擦眼,这才转过身去,望着那缓缓行来的刘丹青,微笑道:“你不也没睡吗?”
刘丹青踱着步子来到他身边,与他并立而站,也仰望着天边那弯弯的残月,轻声道:“怎么?还在考虑营救瑶儿的办法?”
龙子俊沉默不语,半天后才轻叹道:“大将军,我知道你性格刚毅,对待沈氏王朝忠心耿耿,可你也重情重义,在自己身遇敌难的时候仍不忘记家人的安危。假如给你一个选择,让你在效忠朝廷和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共度一生中做个选择,你会作何选择?”
“哦?”刘丹青嘴角一挑:“大王你觉得我是为了朝廷忠肝义胆多一点,还是贪图小乐,与着妻儿共享天伦的真性情多一点?”
龙子俊认真的道:“我觉得将军你忠肝义胆多一点！”
“哈哈哈”刘丹青爽朗的一笑,循声道:“所以你就以为我会选择前者?”语气稍稍一顿,刘丹青笑容渐敛,沉吟了一会儿有兀自轻声叹息道:“若是在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我们家世代忠良。效忠朝廷,建功立业一直是我们家的家训。‘忠’这个字,在我们家的地位绝对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不管是有什么选择,我也都会选择‘忠’这一项。不过现在”刘丹青话锋陡然一转,旋即幽幽道:“不过现在么,大王我不想欺骗你,如果再让我做个选择,我想我会选择后者。”
龙子俊的眼眸中就泛起一种亮光。
刘丹青接着道:“也许是畏惧了,也许是自私了有的时候我就会在想,人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建功立业,留名百芳?还是为了聚敛财务,为子孙后代谋福?反正最后我想了好久,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你建功立业,死后皆化为浮沉,这些虚名又有何用处?如果你拼命的敛财,为了子孙后代打好金山银山。可是,那种衣来伸手,坐吃山空的日子也未必真的就是为了子孙们好。最后我想了许久,总算是明白了,我活着是为了自己,我要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龙子俊锁眉沉思,呢喃着重复了句。
“对,其实大概的意思就是快乐就好。人生数十载,短短几十年。何必为了财富,富贵,权力而去消耗大量的时间,耗费大量的精力?陪着妻儿,过着朴实但是平淡的生活不更好吗。所以我觉得,大王,等我帮着你谋得这沈唐天下后,等到天下太平后,我就归隐山居,跟着妻子儿女,做些朴实的小生意,平平淡淡的过完后半辈子。”
龙子俊苦笑道:“将军你是性情中人,可是相比于你,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瑶儿就在敌方的手里,瑶儿和天下,我同样会选择前者。”
刘丹青忍不住打断他:“但是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龙子俊反击道:“你可以有所选择,为自己而活。那我就不能有选择的权利么?你可以自私,那我就不能自私一次么?”
“哎”轻声的叹息一口气,刘丹青缓缓道:“大王,你为什么不能选择,其实你心里比我们谁都清楚,你是大王,你也是沈亲王的小儿子,你还是这郾城千万起义军的信仰。天下现在这般混乱,正是需要有人独挑大梁的时候,除了你之外,天下再也没有这么合适的人选了。当然了,你可以自私,你也可以为自己而活。你可以为了瑶儿放弃一切,可是你不要忘了,全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也都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他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大的胸襟,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他们只是想安安分分的过好属于自己的日子,可是现在天下这么混乱,现实能给他们所想要的生活么?他们有什么错,你们这些王侯将相捅了烂摊子,到最后却还要迁移这些无辜的百姓?”
缓缓地伸出手搭在龙子俊的肩膀上,刘丹青继续道:“大王,如果这件事你不料理好的话,我后半辈子的安定生活也就不能落到实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家出了事儿,小家还能好么?其实我也知道,事已至此,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最佳的答案,只不过你不愿意去面对它罢了。可是一味的逃避也不是办法,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让瑶儿在敌人手里苦苦挣扎,倒不如让她爽快的上路,这也是瑶儿真正希望看到的！
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顶多还可以撑四五天。急迫的时间已经容许不得我们想别的办法了,所以大王,让你做出决断的时刻到了”
声音余绕,刘丹青踱步远去。只留下龙子俊孤独的背影,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落寞。
就这样怔在原地了很久,下一刻,龙子俊的肩膀陡然的抽动起来,泪水洒满了整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