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比来时熟练些,心里也少了些负担,甚至能分出精力来跟包里那位对话。
他的语速现在完全正常了,还挺能说的,不知是因为憋得太久,还是本来就有点话痨,反正这一路,我听他说了不少新奇的事。除了灵境的风土人情,他还讲了一些魔法方面的典故,虽然真实性尚待考证,却实在比学院的教授们上课有趣得多。
他不光自己讲,也会向我询问三境岛和人境里的一些事,比如当权的有哪些家族啦,著名的法师有哪些啦,我对这些了解有限,只能拣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说说,比如,维斯特米尔国王与安妮王后大婚多年没有生育,继承人到现在都还没定之类的。后来,他就问到了我的具体遭遇,尤其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来到灵境。
对于这个话题,一开始,我是有所戒备的。因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我哪儿能随随便便就把家底抖给人家是不是,言多必有失,说不定哪个细节就勾出了人家的心病,而我还懵懵懂懂呢。但是,我作为小辈,拒绝回答显得太缺乏诚意,撒谎更容易被看穿,都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我一边回想,一边慢慢地解释,把可能会涉及立惩秘密的部分,都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
整个经历说下来,除非他与施拉姆霍恩这个姓氏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应该都不会与我发生立场冲突,而这个“除非”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为保险起见,我还是假装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我真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栽赃嫁祸,”他语带鄙夷地说,“这种鬼鬼祟祟的伎俩最丑恶。”
“精灵之间不会勾心斗角吗?”
“不能说没有,但比起人境肯定少了很多,灵族和魔族都崇尚实力,以强者为王——谁强谁弱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不需要太多手腕。”
我一边点头一边思索,或许就是这么回事:人类在武力上的差异性不大,就只有靠智力分胜负;而最能体现智力水平的,正是各种阴谋阳谋。
“所以,”他淡淡地说,“那个送你们来灵境的同学,是他给了你魔晶?”
我一惊,心中暗叫不好,居然忘了那片魔晶也在背包里,虽然有夹层,但和“化石”只隔着一层棉布和几张卫生纸,会被发现简直是迟早的事。真是百密一疏。德加尔说有些人可能会觊觎这东西,只盼包里这位不是其中一个才好。
“是的,”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同学说,把魔晶交给他的一个亲戚,对方会关照我们的。尊驾认得魔晶?”
“……魔晶原本是灵境的宝物之一,是一颗人类心脏大小的晶石,想不到,已经不完整。”我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种奇怪的情绪,与其说是遗憾,倒不如说是玩味。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这个信息如果他执意想知道,根本就藏不住,于是开口:“维兰·德加尔。”
“德加尔?”他似乎一愣,又确认了一遍,“德加尔?”
我没有做声,一边盯着怀表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德加尔。”
“尊驾听说过这个姓氏?”
“何止,”他还在笑,“德加尔,与魔晶,与我,都很有一些渊源。”
我很好奇,有心想问到底是什么“渊源”,他却避而不谈,只问我:“你这个姓德加尔的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说:“我以前跟他没什么接触,但是经过这次,我觉得他还是挺善良的。”
“善良?”他一顿,有些戏谑地笑道,“善良的德加尔?”
“是的。”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怀疑,难道他对这个姓氏的印象不太好?但是,我身受维兰·德加尔的恩惠,还是应该坚定地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他初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也很任性,但我觉得,他其实挺淳朴的,而且很大度,也不是不会为别人着想……至少,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走投无路,根本来不了灵境,也不会与尊驾相遇。”——更不会救你出来啊,给我存一点感激之心瓣淡!
“这个维兰·德加尔,有多大年纪?”
“跟我差不多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德加尔,在人境和灵境都站住了脚,倒也不算令人意外。”
我不知他这话该怎么理解,只能默不作声。
……
这条路比来时更长,具体长多少,我说不准,因为时间是停滞的,我也始终没有想要进食或补充水分的**,只能凭借越来越僵硬的双腿来勉强估计距离。好在我不是孤单一人,感觉上并不难熬。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苔原上渐渐出现了之前见过的那种小白花。我想起包里那位曾说过“苔原深处长着一种珍贵的植物”,便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它,”他说,“正好长在时间线上的,你可以采下来,注意不要走偏了,以免迷失方向。采的时候连根拔,小心些不要让花朵脱落。”
“有什么作用?”
“它叫谜草,全株入药,配制几种高级药剂的时候会用到它。”
“不开花就不行吗?遍地都是不开花的。”
“不开花的那些,是假的谜草,跟它长得很像,其实完全没有谜草的功效。”他说,真正的谜草,只在苔原深处才有,也只在开花的时候才能被辨识出来,所以十分难得。
既然难得,不采白不采,虽然暂时想不到要拿它干啥用,我还是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弯下腰。后来,我弯腰的频率越来越低,周围能看见的小白花越来越少,我知道,这条路已经走过了一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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