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正当几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祭天台上传来。
柔软却隐藏着锋锐冷意的声线，是疏远的礼貌，令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开口的人正是落萧。
围观群众自动散开了一条路，空地从我们所处的方向直指祭天台中央，这举动，明显是要让雪神来做决定。
女子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我们四人，有如碧色深渊的眸瞳中第一次有惊疑在闪烁。愣怔许久，她只疲累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放他们走。”
素衣素颜的她立在雪地中，竟有着说不出的妖娆。耳边那些群众诸如“既然雪神都开口了，那么他们就一定不是心术不正之人”的话语渐渐归于沉寂，恍惚间，**之内只余下我一人。隐隐约约的，我的眼中竟无端地出现幻象：
积雪在一点点消融，终化为夏天的模样，林子里郁郁葱葱，佳木成荫。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棵不知名的树，笔直的枝干，妍雅华净的叶片，小如枣花的花朵，繁盛地簇满了整个树冠，微风过处，催落点点嫩黄花雨……
它……它是……
“走啦！”少羽短促地道。
我终于反应过来，如获大赦，忙扯了少羽的袖子准备往人群里扎。走了几步我才发现璎珞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唤她，可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盯着祭天石台上的人。
“喂！走啦！”我低声提醒道。
璎珞转身，漆黑的双眼深处隐隐有抹殷红弥散开来，头也不回：“你……是神？”
——只要不是那种神经粗到一定程度的人大概都能听出话中尖锐的讽刺之意。
“你……”在祭天台边的雪神游齤行时捧着金盘的大力士可不干了，捋起袖子就准备开打。
“不得无礼。”落萧淡淡道，转身，不去看那孤傲女子的背影。
落萧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呵，如她所言，我并非他们所尊崇的神啊。
神不是万能的，他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但好笑的是，他们在可以控制情势的时候，端坐于庙堂；而当他们不能掌控一切的时候，又避之唯恐不及。
但人们所信仰的，恰恰就是那些虚无漂渺的所谓神祗。这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人潮在身后闭合，我回首望向祭天台上的女子。
那遗世**，将所有风雪压在脚下的模样，绮丽得不讲道理。清瘦的身体在风中看起来极为荏苒，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寒冷的锋刀。
“小心。”刚挤到一块偏僻空地，璎珞便沉声道，目光落在了祭天台中央的清瘦女子上。
少羽警觉：“此话何解？”
“我有黄帝的血统，所以我的眼睛可以看穿任何灵力在我之下事物的本体和他们心中所想，而她……”璎珞将目光收了回来，顿了顿，面露难色，“我竟然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东西！”
——若非她的灵力达到了比璎珞还高的、人神共愤的地步，便是她的本体已然超出六界之外。
“她现在不是人是什么啊？”明宝依旧是神经大条，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但是这一句话抓住了重点。
“现在……莫非，你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我终于发现了关键词。
“不知道。”璎珞轻笑道，“但是……我知道她的身上，有着土系术法和水系术法的味道。”
我摆出死鱼眼：“这又有什么用啊？！”
“她的本体，应该是类似于树，或者是花之类的。但我不能确定她是妖、是仙、还是魔。”
我以头磕墙【别问我墙是从哪蹦出来的】，宽面条泪一把接一把：“唉呀妈呀，越说越玄乎了，我是被共齤x党齤洗脑的无神论支持者啊！”
“那你自己还用术法呢，这违反科学！”璎珞白了我一眼。
“……”我错了……我不应该信党的……我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otl。忽然发现我的世界观自从我来了之后就一直处于被颠覆，和等待颠覆的状态，目前只剩下了一条：“适者生存”。
正泪目扶额来着，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大哥、大嫂，我可算找着你们了！”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因为会叫我大嫂的全天下只有他一个——龙且。
龙且踏着积雪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诶？璎珞天明你们也在啊？”而后视线转向少羽，却怔了半晌。
但见他左三圈右三圈把少羽打量了好一会儿，果断地一捶手心：“大哥，你剪头发啦？”
“嗯，昨天稍微剪了一点点。”
我呆滞地望向璎珞，璎珞也是一脸呆愣：原来秦时里的人也需要修剪头发，我还以为他们的头发永远这么长啊otl……
恢复正常之后，我终于把谈话内容扯到正经轨道：“你这次回来总不会是找咱哥儿几个叙旧吧？说吧，又有什么情报了？”
“知己莫若汝啊！”璎珞笑道，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后土·为牢。”
“月儿怎么样了？”天明见结界筑起，忙开口直奔主题。
“她是继承了千年古老血统的姬如公主，自是平安无事……”璎珞说到这里，表情倏忽一冷。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劈手夺过我手中的麦穗，对着中空的麦杆说了一句：“这事不是你能管的。”紧接着，掌间燃起烈火，将其焚烧殆尽。随着灰烬的落地，一声闷哼从虚空中传来，再抬头望去，祭天石台上的落萧竟吐出一口鲜血，石台附近顿时乱作一团。
“刚刚是怎么回事？”龙且看看地上的灰烬，又看看石台之上傲然地拭去嘴角血迹的女子，不由感到有些迷糊。
璎珞拍掉掌心余下的灰烬，挑衅地看了落萧一眼：“她将一缕元神附在了麦穗上窃听我们谈话。而且，她是水土变异的木系术士，可以通过周围植物的变化推测我们的谈话。”
“所以？”我无奈地伸出爪子，金色的火苗在我指尖跃动得异常欢快。
“她的感知能力比你还强悍得多。”璎珞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这事放着我来。”
我耸肩，将灵力收回。
“后土·旭阳。”璎珞俯身，凝聚着火焰的手掌拍向地面，被结界覆盖的地面上的积雪尽数融化，积雪下隐藏的枯草也被烈焰焚烧得干干净净。
我不解地敲敲脑袋，思忖道：“她为什么要用如此危险的方式来窃听情报？既然她已经听到你是黄帝后裔，那么在那一刻，她就应该乘我们不备让那缕元神逃逸才对啊。”
被晾在一边许久，不动声色地整合着信息的少羽终于开口：“试探，她要试探我们的立场和实力。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她是为除掉我们或与我们可能会有的合作取得更大把握。”
“有趣有趣。”听完少羽的分析，璎珞眯了眯双眼，“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一部分关于我们的情报，不过我也得到了许多关于她的信息。第一、怕火。第二、她现在正在为一件事寻找盟友。”
“若是这样倒好办多了。”龙且眼珠子滴溜一转，璎珞也会意地点点头，少羽故作高深地笑笑，不说话。
我抬手拍上额头：这三只都是腹黑的主，鬼知道他们又整出什么歪招了。
倒是天明那个实心眼的在旁边听得挠心挠肝地闹心着，终于见那教人半懂不懂的谈话结束，忙插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谈啊！”
虽然天明城府不深，但毕竟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瞧见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着偏离了他想了解的方向，直接说又怕自己会泄露什么东西。要知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而且由他们继续说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打听到关于月儿的事，所以，权衡再三还是打断了对话。
吾心甚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子，有进步啊！”
未曾料想，身旁同样传来一句：“小子，有进步啊！”
璎珞见状，忙扯了龙且来围观，背对我和少羽，随意指点着，阴阳怪气道：“这情景真教人起了作诗的兴致，‘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好诗啊！最后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尤其传神……”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只，我内心顿生一股无力之感，默默扶额。见少羽神色如常，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淡定？”
“习惯了。”
——习惯你妈个头啊！
而此时，造成这一切连锁反应的罪魁祸首正兀自在旁边笑得开怀，一边笑，一边行叠手礼：“岂敢岂敢，承让承让。”
——天明，你待么是装傻的是吧？！
【大坑无底啊，慎入慎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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