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刹车的后挫力让米婉的身体失衡地往前倾,幸好她的双手紧抓着方向盘,隔绝了脸与方向盘直接碰撞,并没有撞得很痛。
可恐惧感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一丝一毫,她吓得整个后背都凉了,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目光所及却没看到小男孩的身影,一条又长又直的主干道,除了停放着的静止不动的车辆,不见任何一个人影,连男孩刚刚追逐着的足球也不见了踪影!
不会是……
可怕的后果米婉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身体颤了颤,越是急切害怕双手就越是抖得厉害,弄了好一会,才解开了安全带,然后急急忙忙的下车。
快步冲到车前,只见小男孩正趴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紧紧地把足球抱在怀里,似乎那个足球对他很重要,也似乎他被吓坏了,所以摔倒在地也没爬起来。
小男孩与车子的距离相隔了半米,见此,米婉顿时镇定了些许,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蹲下身子,柔声地询问小男孩道,“小朋友,你有没有摔到哪里?能站起来吗?”
听到米婉的声音,小男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头,神色慌张不安的看着米婉,双唇微动,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跑出来的。”
闻言,米婉愣了愣,随即笑道,“没关系,来,阿姨扶你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
不但长得好看还挺懂事儿!
米婉一边腹议着,一边把小男孩扶了起来,然后拍了拍粘在他衣服上的尘土,问,“有没有感觉到哪里痛?”
小男孩没回答,犹豫了一会,然后把手伸到了米婉的面前。
白嫩的手掌擦破了伤口处还陷入了些细细的沙粒,见此,米婉脸上浮现了母性特有的温柔,心疼地往小男孩的手掌上吹了吹气,又问,“小朋友,你家在哪一幢啊?要不阿姨送你回家?”
男孩看起来十来岁左右,一个人出来玩没个大人跟着也挺正常,可米婉在这别墅区住了将近三年,四周围的邻居说不上很熟悉,但也都打过照面的,不过这小男孩,她之前却从未见过。
“那是我家。我叔叔平时工作忙,没时间陪我,所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玩的。”小男孩扬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板着小脸儿,眼神闪着些许忧郁深沉。
米婉抬眸朝小男孩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入目的是一幢白色欧式的房子,她记得那房子之前一直都空着没人住的,想必这小男孩应该是跟着家人刚搬到这里来的吧?
“那你去我家好吗?我给你清理伤口。”听小男孩只提起叔叔,并没有提起父母,所以米婉也没多问,担心一不小心便触及小男孩的伤心事。
“嗯。”小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米婉打开了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待小男孩上了车坐好,她才绕过车子,然后坐进驾驶座。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米婉没立刻发动车子,转过脸问小男孩道。
“贺泽睿。”小男孩的小脸上已没有了刚刚的慌张不安,整个人格外的沉静,不见一丝孩子该有的童真,反倒透出一股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不需多问,米婉隐约有种感觉,这孩子不简单,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泽睿,要不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吧?阿姨怕他们找不到你会担心。”米婉掏出手机,递给贺泽睿说,“记得电话号码吗?”
“记得,但是我不想打扰叔叔工作。”贺泽睿手抱着足球,看着米婉说,“姐姐,我去你家应该会给你带来不便吧?我想我还是回家好了。”
米婉刚刚一直都自称“阿姨”,可贺泽睿却坚持叫她姐姐。
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被一孝子称呼为姐姐,这换做是任何一个这年龄层的女性都应该会很高兴的。而米婉也不例外。
“别!”米婉出声拦住了贺泽睿要打开车门的动作,笑着说,“泽睿,你别误会,去阿姨家没什么不方便的。可能是阿姨有个女儿,也是个妈妈的关系吧,所以比较能理解做父母的心情。有时候工作对大人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是家人的安危也同样重要的。如果找不到你,我想你叔叔可能也没办法安心工作啊。”
“嗯,我明白了。”贺泽睿点了点头,然后软声请求道,“姐姐,可不可以你跟我叔叔说?”
“好啊!”米婉爽快答应,毕竟是她差点撞到别人家的孝,所以交代清楚是必须的。米婉握着手机,问,“那你给我报电话号码吧!”
对这个电话号码,贺泽睿早就烂熟于心了,想都不用想,十分顺溜儿的脱口而出,完全是零难度。
而米婉的记忆力是相当好的,贺泽睿只说了一遍,她便把一长串的号码记了下来,然后读了一遍给贺泽睿听,跟他确认号码无误了,才按下拨号键。
嘟嘟……
对方没有设置铃声,听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嘟嘟声,米婉已经组织好语言了,可等了好一会,直到电话传来忙音,对方都没接电话。
“我叔叔没接电话吗?”见米婉握着手机放在耳侧的手垂了下来,贺泽睿的小脸沉了沉,随即神情立刻染上了疑问,那神色转变之快,根本没让米婉发现任何的异样。
“嗯。”米婉微微地点了点头,猜测道,“可能你叔叔正在忙吧?”
“要不再打一次?叔叔说过,不管是谁打来的电话,连续两次以上就说明有重要的事情。”
其实,这只是贺泽睿随口瞎掰的理由,目的只为让米婉再打一次电话,而米婉听了,倒真觉得有些道理,她一个陌生电话打过去,别人以为是那些推销或欺诈的无聊电话不接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她没再犹豫,又一次按下了拨号键。
这一次,通话很快被接通了,米婉给一旁的贺泽睿递了个眼神,然后礼貌地说,“你好,贺先生,免贵姓米,是跟你同住一小区的,你的小侄子泽睿的手掌心擦伤了,我想带他回家清理一下伤口,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米婉想了想,以免对方担心,所以并没提起差点出车祸的那一段,
“可以。”
就两个字?!
男人过于简短的回答出乎米婉的意料之外,可听他的声音有些紧绷,于是试探性的问道,“贺先生,你现在是不是不方便讲电话?”
“……嗯。”对方沉默了两秒,然后更简短的应答。
可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而已,为什么她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都被唤醒了,心间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和激动!情不自禁间,脑海里填满了纪东权的样子,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呼吸声,她的心跳不由紊乱加速,整颗心都躁动着。
是他吗?
会是纪东权吗?
米婉心情稍有些激动的猜想着,但余光看见一旁的贺泽睿,当即,她的猜想瞬间破灭了!
她这是怎么了?
大白天的也能胡思乱想!
对方是贺泽睿的叔叔,肯定是姓贺的,怎么可能是纪东权?!
意识到自己失态,米婉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轻声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处理好伤口,我会送泽睿回家的,就这样吧,再见。”
挂了电话后,米婉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心竟然冒汗了!
太失常了!
而且这种感觉也太过诡异了,明明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明明只是个简单而又简短的电话而已,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仿佛整个人都被一股魔力牵引着,让她的冷静和理智全都被击垮了。
背靠着座椅的靠背,米婉晃了晃神,然后闭上了眼,黑暗让她的心情快速地平复了下来。
贺泽睿很安静的坐在一旁,静静地悄悄地把米婉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就在米婉张开眼的当下,他立即收回了暗暗打量着米婉的目光,垂眸看着手中的足球,佯作一副发呆的样子。
“泽睿,坐好哦。”米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叮嘱道。
闻言,贺泽睿一副刚回过神来的样子,乖巧且安静的点了点头。
车子刚开进前院,听到声音的李冰走了出来,看到从车里出来的贺泽睿后,她稍错愕了一秒,然后问,“小婉,这小朋友是?”
据李冰所知,米婉只有一个女儿,长得斯文乖巧水灵灵的,十分讨人喜欢。
“邻居家的孩子,刚差点就撞到他了,幸好只是擦伤了手掌而已。”说完,米婉跟贺泽睿介绍道,“泽睿,这是阿姨的同学,李冰,李阿姨。”
“李阿姨好。”贺泽睿面上并没什么表情,有点机械地说道,神情间散发出一股漠然的疏远感。
“你好。”
只是个孝子而已,李冰以为他怕生,倒也没怎么在意,亲切地笑了起来。
三人进了屋,李美窝在房间里没出来,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如果不是知道她不可能外出,米婉还真不确定她在不在家,简直是太自闭了。
“冰冰,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给小美看看吧?”
关于这个问题,米婉先前也提起过两次,可都被李美本人拒绝了。她很坚持的认为自己没事,不需要看心理医生,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将近一个星期了,至今仍未有好转,所以米婉不禁有些担忧。
“唉,等案子结束再看看吧。”
提起妹妹的事情,李冰当即有些惆怅。现在她们出入不方便,而李美每天都按时起床吃饭看书,除了沉默安静了许多,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们已经很麻烦米婉了,所以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但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没事的,小美在这里住得挺习惯,偶尔也会上天台吹吹风看看日落,也不是一直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既然李冰都这么说了,米婉也没坚持,把手中的医药箱放在茶几上,接着打开,拿出了消毒药水和棉签。
“泽睿,把手伸出来,阿姨给你擦药。”米婉倒了些消毒药水出来,随即把棉签浸泡在药水里,然后一脸温柔地对贺泽睿说道。
贺泽睿坐在沙发上,一直抱着足球没撒手,闻言,他乖巧地伸出了受伤的小手。
“不痛吗?”
一般的消毒药水对伤口都有刺激性,痛是在所难免的,但贺泽睿似乎没感觉到丝毫的痛楚,眼睛不眨一下,眉头也没皱,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让米婉有些惊讶。
“……”
贺泽睿依旧没说话,简单地摇了摇头。
见此,米婉笑着夸赞道,“真是个小男子汉!”
这或许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
换成是萱萱,一点小小的磕碰就足以让她喊痛了,哪会有贺泽睿这么勇敢不怕痛啊!
可后来,米婉才知道,原来男孩子也不是天生就能这么勇敢不惧痛的,他能有这样淡定的反应,与他可怜的遭遇有着很重要的关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李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米婉神色温柔的样子,李冰感触良多。那么浓烈的母性光辉,应该也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由内而外的散发出吧?!
思此,李冰心里不免涌起了一抹心酸。
因为无法生孩子,她失去了丈夫,也丢失了婚姻,现在,那曾是她丈夫的男人已经另娶他人,早已有了孩子,儿女双全,生活幸福美满,可她却依旧独自单身,不敢贸然的再次接受婚姻,也寻觅不到一个能真心接受她的男人。
给贺泽睿处理完伤口后,转身间,米婉的目光掠过了神色黯然的李冰,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贺泽睿的身上,同为女人,虽然她们的遭遇不尽相同,但她的心情和心思,米婉很大程度上都能明白的。
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女人,本来,不能生育已是一件憾事,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还因此而被丈夫抛弃,这绝对不是“可怜”、“可惨”两个词就能表达清楚的伤痛,估计心脏再强大的女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都免不了会受到伤害!
常言道,有爱就有伤害!
想想,当初结婚时,都是备受亲朋好友的祝福,许下信誓旦旦而又虔诚感人的誓言而结合到一起,可到最后,那些浪漫感动的誓言和感动过自己的爱却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在心口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告诉你,这都是个笑话!什么不管生老病死不离不弃,那都好像是个屁,响过之后就便随风而散了,从此了无痕迹!
就好像她和宋国涛,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能接受她任何的缺点和不完美,可事实呢?她不过是他眼中的一只破鞋,而这样的事实远比他在外面有女人更让她受伤和难堪!
想到这些,米婉不由想起了出门前她老妈递给她名片时说的话,女人,离了婚并不可怕,能再找个心疼自己的男人依旧会幸福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一大通,然后便跟她提起了去相亲的事情,一再强调,这男人不错,要好好把握!
“冰冰,你想不想去相亲?”相亲这种事情,米婉也只陪着米静经历过一次,那场面,即便她不是当事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却要像熟人一样聊着天,回答对方一个又一个令你头皮发麻而又不怎么愿意跟一个陌生人分享的问题。
为此,米婉也跟米静一样,十分排斥相亲,不管那男人条件有多好,人有多好,可只要一想到,他们面对面坐到一块,对方恨不得把她整个人生经历都翻出来问个遍的场面,她就已感受到那令人尴尬而又不舒服的气氛了。
“有想过,之前的同事也说要给我介绍,但是我这情况,还是算了吧!”对米婉,李冰没有隐瞒,坦承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闻言,米婉笑了笑,说,“你就别老想着以前的事了,这天底下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媳孩子的,也有很多已经有了孩子想二婚的,所以你的问题,在某一种程度上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呵呵,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怎么就突然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了?”李冰狐疑地问。
“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这是对方的名片,你看看。”米婉出包包里翻出了名片,然后递给李冰。
“挺好的呀,你就去见个面呗。”看过名片后,李冰觉得对方的条件挺好的,在电视台工作,还是个主管,应该是个有一定见识和经济能力的人。
“我不想去,要不我陪你去跟他见个面?合不合适,见过之后再想、再决定,你觉得怎样?”
“这……这是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我怎么能……”
李冰一脸的为难,可米婉却说,“我刚离婚,暂时不想考虑再婚的事情。我只是不想我妈唠叨,才收下名片的。所以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要是觉得还可以,我们就找个时间约他出来见个面。”
“好吧。”李冰也不扭捏,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两人谈妥后,米婉便把注意力转移到贺泽睿的身上,跟他简单的聊了聊,得知他还没吃午饭,于是进了厨房,按照他所说的喜欢的口味,给他煮了一碗面。待他吃饱后,米婉才送他回家。
来道贺家大门前,还没按门铃,就已有人跑出来开门了。
“少爷!”
“叔叔回来没有?”贺泽睿看着站在门边上的男人,沉声问道,明明只是个孝子,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霸气和贵气,却有着一般大人都未必有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没……没有。”男人有些结巴地说。
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威信力?
米婉不由暗暗惊叹。但贺泽睿却突然抬手,对米婉说,“姐姐,你觉得我们家二楼的窗帘好看吗?”
窗帘?!
贺泽睿的问话让米婉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有些诧异,但同时她也抬起了头。
下午两点多,虽然是冬天,但太阳也有些刺眼,模模糊糊间,米婉好像看到有个黑影从二楼的窗户闪过,然后隐没在窗帘后面。见此,米婉眨了眨眼,定神又看了看,却并没看到刚刚虚晃而过的画面。
今天是怎么了?
米婉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所以并没太在意,然后微笑着回答贺泽睿道:“挺好看的。”
“哦。”贺泽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随即跟米婉说,“窗帘是我跟叔叔一起挑的。”
闻言,米婉又笑了笑,说,“那你跟你叔叔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挺好的。”话落,贺泽睿微微侧过身子,仰头看着米婉,邀请道,“姐姐,你还别的事情忙吗?要不进我家里坐一坐吧?”
“不做了。”
李美的案子还需要她跟进处理呢,所以米婉婉拒了贺泽睿的邀请,说,“泽睿,改天阿姨有空再来看你,如果在家里无聊,你可以去阿姨家里玩,有时候我可能不在,但是李冰阿姨都在家的,还有,别忘了,伤口最好不要碰水。”
虽然只是点小伤,而且孝子皮肤的愈合能力也比较快,但是米婉还是细心的提醒贺泽睿,俨然没把他当做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反倒有种朋友间的关心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许是因为她也有孩子的关系吧,对待孩子不免会有种抑制不住的关切。
“好,那我们下次见。”贺泽睿抿了抿唇,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
------题外话------
今天小年夜,亲们是否已吃饱喝足了呢?0说,纪董很快出场咯,亲们希望他在怎样的情况下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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