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起鹘落,白影闪动,凤羽侧步闪身,避过萧然的刀锋,左手五指微曲成爪,抓向萧然右手手腕,似乎想要夺下他手中的刀。
萧然冷哼一声,右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过去,避开凤羽的一抓,同时双脚贴着地面,轻飘飘滑过,转到凤羽的正面,又是一刀劈向凤羽的手臂。
凤羽左手由爪变成拳,砸向雪魄长刀的刀身……
刀来拳往,两个人已经近身缠斗在一起。
而堂上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情景过于诡异。
凤大小姐和楚王萧然,在刑部大堂上打斗?
难道定国公府决定和楚王萧然反目成仇?
堂上诸人个个都是在权力场上打滚的人物,就连说一句话,都要先在肠子里面转三转,自然不会简单的认为是凤大小姐指证萧然,是为了脱罪。
阴谋,一定有阴谋！
每个人心里都在翻腾着这句话,心思转动中,有意无意的也就没有去阻止缠斗中的凤羽和萧然。
只有凌子梵一个人,面露担忧之色,右手紧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冲出去分开两个人。他从萧然冲向凤羽的时候,就一直紧紧盯着萧然的动作。他知道萧然的武道造诣深不可测,若是萧然全力施为,凤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但是他一眼扫过,就看出萧然脚步虚浮,下盘无力,显然身有重伤,顿时放下心来。
萧越明珠美玉般的面容上,始终挂着他惯有的慵懒神情,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右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大袖垂落,盖住了轻轻敲打着扶手的修长手指。
眼前的情形,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卢陌和卫松溪神情有些尴尬,这可是再明显不过的藐视公堂行为。而且不管是凤羽还是楚王殿下,若是真当着他们的面闹出人命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但是主审官东方灼不发话,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东方灼眼睛微微眯起,眸中精光闪动,心念急转,思忖着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是接连想了几个对策,都觉得不大合适。他忍不住把目光转向明舒长公主,突然发现明舒长公主面色严峻,交叉放在膝盖上的修长手指轻轻叩动,黄金甲套熠熠生辉。
明舒长公主随时准备出手?
为什么?虽然明舒长公主和楚王之间势不两立,但是以明舒长公主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在刑部大堂之中对萧然不利。
那么就是说,明舒长公主不希望凤羽死?
东方灼瞬间就推断出了明舒长公主的用意,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东方皇后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活着的凤羽,才最有价值”。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大堂中央情势突变,凤羽一拳打出去的时候,萧然忽然不再闪避,左肩一侧,迎向那雪白粉嫩,却挟持着劲风的拳头,同时左臂一长,圈住了凤羽的纤腰,把她硬生生扯到怀里。
“不可！”凌子梵大叫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萧然森寒的话语逼停:“你若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只见雪魄长刀锋锐的刀刃就压在凤羽的纤细脖颈上,仿佛只要轻轻一动,少女的头颅就会和身体分开。
“殿下！”卢陌和卫松溪同时惊叫一声。
东方灼站起身,冷然道:“楚王殿下,这是刑部大堂,不是你楚王府,岂容你在这里肆意妄为！快放了人犯！”
“凤羽信口雌黄,污蔑本王,本王岂容她如此放肆！定要叫她知道本王的厉害！都给我让开！”说到这里,萧然雪魄长刀挥出,只见一道白光挟持着涛涛寒气劈出。
轰隆一声,刑部大门被硬生生劈成了两截。
萧然随即就往大门口冲出去,众人大惊,有武道修为的,飞身掠出,就要上前阻止,手无缚鸡之力的,就在那大叫着楚王不可。
可是就在此时,情势突然又变。
萧然雪魄长刀挥出去,劈碎大门,将收未收的瞬间,凤羽忽然肩膀一耸,曲肘撞在萧然的膻中穴上。萧然眼眸猛然扩大一圈,瞪了少女一眼,眸光里又是嗔怒,又是惊疑,但是随即就昏过去了。
凤羽已经反手夺过雪魄长刀,架在了萧然的脖子上。
“你们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萧然！”凤羽冷冷地说,黑眸如渊,扫过堂上诸人。
风云突变,场上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凤羽拖着萧然,就往外冲去。
门外重重护卫虽然甲胄齐全,手持武器,个个如临大敌般持刀举弩,对准凤羽,奈何凤羽手里的那把刀,就抵住楚王殿下的喉咙,随时能要了他的命,护卫们谁也不敢动手。
三皇子的命,还是很珍贵的。
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最想看到萧然死在当场的东方灼和明舒长公主,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明目张胆的让侍卫们动手。
暗中谋害可以,但是当众杀了皇子,就是藐视皇帝。
凤羽挟持着萧然,一路冲到刑部的西侧角门。她一脚踹开角门,就看见大黑马瞪着马眼,翻着厚嘴唇,正等在角门后。这厮一看见凤羽,心情过于激动,忍不住嘶鸣一声,四蹄翻飞,跳出一个舞步来。
前蹄溅起的尘土险些呛着凤羽。
凤羽来不及教训乐而忘形的大黑马白毛,只是狠狠瞪了它一眼。白毛立刻四腿一颤,低下了马头,曲了曲前腿,俯低身体,以一种讨好的目光看着凤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弩箭上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凤羽也不回头,抱住萧然,跃上马背。大黑马四蹄翻飞,如闪电般狂奔。身后嗖嗖弩箭破空声响起。
护卫们不敢射人,但是射马还是敢的。只不过大黑马天生神骏,速度极快,又极为狡猾,四蹄在矮巷上一踏,居然腾空跃起,跳过一道围墙,蹄声得得,瞬间就没了踪影。
手足无措的护卫们看了眼东方大人。
东方灼脸皮紫涨,狠狠一拳砸出去,砸到旁边墙壁上,轰的一声,碎石乱飞,石砌的墙壁上多了一个大洞。
刑部大堂上,当着众人的面,人犯不仅挟持了楚王萧然,此时更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他这个主审官不仅颜面扫地,更是即将要面对重责。
就在这时候,他的随从匆匆跑过来:“大人,安公公来了,要大人过去接旨。”
东方灼脸色更是难看,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变故,急急忙忙跟着随从回到刑部大堂,里面一众人等神色各异。
大堂中央站着传旨太监安公公,看他满脸的汗,喘息不止,显然是一路疾奔。安公公一见到东方灼,尖利的声音立刻响起:“皇上有旨,宣人犯凤羽即刻御书房见驾！”
东方灼的头立刻又大了许多。
斜靠在椅子,摆出一副看热闹架势的萧越,眸中无奈之意一闪而逝。安公公的到来,本就是他的谋算,只不过现在看来,他安排的这步棋不仅没有用上,反而可能带来了一些后患……
就在凤羽挟持着萧然,骑在大黑马上扬长而去的时候,刑部大堂后面的一株大树上,身着黑底明丽紫纹华服的少年,倚在树杈上,一双朦胧如蒙了雾气的眼,正看向大黑马上那纤细的少女身影。他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不辨雌雄的绝色面容明媚无双。
“凤羽,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柔而魅的声音低低响起,紫夜朝后做了几个手势,数十个黑色人影快速往凤羽离去的方向掠去。
随即,紫夜的身影也无声无息的消失。
大黑马一路疾奔,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凤羽一路催着大黑马往运河方向跑去。
这条运河引自齐都外的大风河,从南门进入齐都,弯弯曲曲的绕了大半个齐都后,又从北门流出。从南方来的货物,多是走这条水路运送到齐都。所以运河两边多是商街和市集,不仅店铺林立,遍布货栈,还连带着开了不少赌场、酒楼、妓院。
这里不像正元大街那样井然有序,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而是属于底层平民讨生活的地方,充满活力,却又藏污纳垢。
运河已经遥遥在望,甚至能看到运河边上,缓缓行驶的大船。凤羽忽然听到头顶上尖利的啸叫声响起,劲风刮的她头皮生疼。
她一勒缰绳。
大黑马前蹄高高抬起,嘶鸣一声,瞬间停了下来。只见一柄巨大的双刃斧头从凤羽头顶飞过,咔嚓一声,砸在大黑马前面的石板地上。
碎石飞溅,锋利的斧刃牢牢扎进石板里。掷斧之人显然并不想要凤羽的命,只是要阻止她继续逃跑。
凤羽回头一瞥,只见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大斧,正朝自己追来。她眉头微蹙,正想催动大黑马,却觉得手中忽然一空,雪魄长刀被人夺去,而那双璀璨的凤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森森盯着自己,眸光冷冽:“我看你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本王若是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要反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