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低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整个大殿静得像没人一般,没有一丝声响,就连呼吸也听不到.
冷睿深色莫名,良久,突然哈哈大笑着步上玉阶,一撩龙袍落座于龙椅之上,看眼脸色青白的大皇子,朗声道﹗"说说,朕的儿子刚才研究出来的东西,你是怎么有比他更好的东西的?"
皇上看起来不似生气的样子,可终究天威难测,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小官暗忖,打起十二分精神回话﹗"皇上,大皇子可能一心研究粉条,并不知道外面粉条已经大肆生产,臣只是无意中购得,想进献皇上,这才和大皇子撞上了."
不得不说这长期浸淫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八面玲珑,说话圆滑,将笑面狐狸演绎得淋漓尽致.一句话,既为大皇子的过错开脱,又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明明是刻意为之,却说得好像是急于为君分忧,让皇上不能治他的罪.
冷睿不语,扫了眼下面的众臣,陷入沉思.
朝堂之上皇上最大,皇上都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发表意见,俱装聋作哑.冷鸾捏紧袖子里的拳头,心下冷笑,都这样了还是偏心吗?
突然,右相秦封出列,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空响起﹗"皇上,臣以为大皇子纵是因为孝心的缘故,也是不察民情,终究是失职,就算没有大错,也难逃戏弄君王之罪,臣恳请皇上圣断."
身为皇子,居然闹出这种笑话,还是国之储君,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大祈堪忧啊！
秦封的话如一声惊雷炸响在金殿,众臣心里深以为然,却不敢说出来,只得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祈祷战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冷皓天眼角扫向秦封的余光闪过阴狠,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只见他同样出列,撩袍跪倒大殿中央,一脸的悔恨难当﹗"父皇,秦相说得对,是儿臣过于心急了,才将半成品拿来现丑,现秦相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令儿臣豁然开朗,儿臣决定闭门自省,请父皇成全！"
冷皓天言辞恳切,知错就改,群臣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冷鸾暗暗冷笑,等着冷睿决断.
"既然大哥恳请闭府反省,以提高自身,就请父皇全了大哥心思吧！"冷皓宇慵懒出声,帮着添了一把火.
"五皇子说得对,请皇上成全大皇子吧."
"恳请皇上恩准."
……
冷皓宇话落,大殿之上附和之声不绝于耳,纷纷出列请求.
冷睿不理众臣的聒噪,看向立于一角清隽孤傲的冷皓宁,眸光微闪,道﹗"宁儿以为当如何呢?"
冷皓宁没有料到冷睿会突然问他,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转而淡漠如初,声音虚无飘渺如一缕清风飘来﹗"儿臣无话,一切谨遵父皇决断."
冷睿眸光微闪,转而看向冷鸾所在的方向﹗"辰儿,你以为呢?"
哼！想试探他?做梦！冷鸾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出口的话却平静无波﹗"父皇,儿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没试出什么,冷睿不甘心,看向跪着的大皇子道﹗"天儿,父皇虽深感你的孝心,可你毕竟犯了错.你要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朕深爱的儿子也不能不罚,为了给众臣一个交代,朕就罚你出府去体察民情,没有朕召不得回来."
话是对冷皓天说的,眼睛却看向冷鸾,连他脸上一丝的表情都不放过.可惜他失望了,从头到尾冷鸾脸上连一丝波澜也无,眼神平静无波,好似一潭幽深的湖水,连一个涟漪也没泛起.
没人知道冷鸾到底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压下一腔波涛汹涌,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冷睿视线转开的瞬间,冷鸾松开了紧捏着的左拳,左手拇指不自然的垂下.
"谢父皇恩典！"冷皓天叩头,领旨退出大殿,路过秦封身边的时候脚步几不可察的微顿,眼里怨恨一闪而过,继而大步离开.
处置了心爱的儿子,冷睿一脸疲态,看向诸位大臣的面色不善,众大臣自知惹恼了皇上,所有人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高坐上的冷睿.
"退朝！"孙公公深明圣意,踏前一步拖长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宣布.
伴随着孙公公的尾音,冷睿人已经消失在后殿门口,孙公公声落,快步去追离开的冷睿.
众大臣没心思和别人寒暄,冷睿一离开就急匆匆出了大殿,像逃似的.
冷鸾望着后殿的方向眯眯眼睛,收回目光看眼瞬间空荡荡的大殿,冷笑,黑眸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落寞,抬步出了大殿.
宫门口,望着远去的轿子,冷鸾目光闪过深思,钻进马车离开.
田家坳.
"再来一碗."一只木碗伸过来.
"马上就好！"水青荷一听,笑呵呵的去切凉皮,调凉皮.
这个人已经吃过一碗了,怎么还吃啊?田兮接碗的手一顿,看向男子不赞同道﹗"大叔,这凉皮虽好吃,却不能多吃,要不然会拉肚子的！"她爱钱,也希望自己的东西能卖得好,可.[,！]她不希望别人因为不知节制而吃坏肚子.
水青荷切凉皮的手一顿,不明白田兮要做什么.田云双目闪过一丝欣慰,随即隐去.
男子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忧愁﹗"这我听说过,可是街上的饭馆好多都关门了,剩下的几家这时候早已经没位置了,挤都挤不进去,总不能饿着吧?为了吃饱肚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男子递钱给田兮,田兮收了钱,水青荷将木碗端给男子,男子接过碗走开蹲下几步大口起来.
水青荷拉拉田兮,眉头紧皱在一起,低声询问﹗"兮兮,凉皮有问题吗?要是有问题我们可不能再卖,吃坏了人就遭了！"语气微微着急,眼睛时不时看向吃凉皮的几人.
一眼就看透了水青荷所想,田兮再次感叹水青荷的善良一番,摇头﹗"不是,我看他吃多了凉的,担心他拉肚子."
水青荷拍拍胸口,瞪眼田兮嗔道﹗"你这孩子,也不说清楚,吓你娘一跳！"转身走开去招呼客人.
田兮看向街道两旁,果然,昨天还开门营业的饭馆今天就关门了,这些日子以来,已经陆陆续续的关掉好多家了,剩下的饭馆寥寥无几.确实如男子所说,几家饭馆人满为患,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白得刺眼,地面干燥,现出细碎的裂纹,根本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眉峰微皱,小脸上浮现一抹浓重的担忧.
今天来吃凉皮的人又多了些,尽管他们一天天都在加量了依然是一天比一天收摊要早,这不,今天才刚来一刻钟,几百张凉皮就卖光了,还有好些人没买到.
收拾了摊子,田云架了牛车,三人就出了县城,向田家坳而去.
田宅到山下的道路几天前已经竣工,路宽两米多,路面全部用青石板铺就.原来陡峭难行的山路多转了几道弯,坡面小了很多,便成了九曲回肠的青石板路.鞭子一挥,牛车直接赶向田宅,车轱辘行驶在上面畅通无阻,颠簸小了好多.
牛车直接赶进田宅,到了后院才停下.
"娘,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跳下牛车,田兮等着水青荷,面色难得凝重.
"什么事啊?"水青荷笑,随口问了一句,田兮没有回答,看田云夫妻将车上的东西搬回厨房.
见田兮不想说,水青荷也不再问,下了车和田兮一路出了后院,向她自己的房间而去.
"兮兮,什么事,这下没人了,总该说了吧！"一进房间,水青荷就笑看向田兮,掖揄道.
田兮抿抿唇,想了一下,道﹗"娘,街上的饭馆大部分都关了,还剩下没几家."她抽空算了一下,明天再关上几家,恐怕所剩不足十分之三.
水青荷点头,不在意的接了一句﹗"对啊,这些天不都是这样吗,哪天不关几家啊?"完了,不解的看向田兮.
"娘,要不我们不要卖凉皮了,卖饭吧！"回来的这一路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既赚了钱,又解了那些人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多好啊！
"噗！你说什么！卖饭?"水青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猛地喷出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面向田兮.
"对."田兮点头,神情极其认真,没有一丝说笑的迹象,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水青荷抿唇,正正神色认真思考,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开.
田兮不语,静等着水青荷思考的结果.
一会儿之后,水青荷认真看向田兮,道﹗"兮兮,告诉娘,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卖饭的,我们的凉皮不是卖得很好吗?"自从田兮对她坦白开始,她就觉得女儿不简单,不说对她言听计从吧,总是会将田兮的意见摆在首位看待,并且隐隐有依靠她的习惯.
"娘,那泄馆这个时节很赚钱,为什么要关?肯定是那些人感觉到了灾情严重,不舍得将粮食换成银子了.我们这时候卖饭,能赚一笔钱,过几天要是灾情还没有得到缓解,我们再看着办."太深的东西水青荷不懂,田兮也不想让她知道,就说了些明面上的东西,至于更深层的,相信只要有她在,就没有问题的.
最近水青荷对赚钱上瘾了,凡事只要一说赚钱,并且是水青荷亲自参与,她一定会同意的.果然,水青荷稍稍想了一会儿,就点头了﹗"好,明天我们就卖饭."
决定了卖饭,可是卖什么饭呢,母女两商量了好久,最终决定卖小米焖饭.要在家里做好了到县城去卖,面条之类带汤的显然不现实,像是焖面什么的太干,没有水就着呢里能咽得下去呢,只有焖饭合适,有米有菜,干湿适中.
当天下午,田兮他们就没有再做凉皮,而是选菜,洗菜,切菜,忙了一个下午.
天空一片漆黑,正是好梦正眠的时候,田宅却灯火通明,几个大人来回穿梭,忙个不停.牛车已经套好,等在厨房门口,田云搬着一只大木桶上车,后面田嫂和田瑛抬着一只.
水青荷站在灶台前将大锅里的菜舀进一只木桶,盖上盖子田云搬了出去.田嫂和田瑛提了一只大篮子,里面装着木碗,勺子.[,！],铲子,筷子等物,同样搬上了牛车.
"兮兮,起来了！"水青荷从厨房出来没有看到田兮,朝着她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来了."本来要起来帮忙的,没想到实在太困了就没起来,田兮吐吐舌头,随着声音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姑娘起来了,快去吃饭吧."田瑛叫田兮,一群人进了餐厅.
吃过早饭,天光大亮,正好出发.田嫂留在家里照看田峰,剩下的人都坐车去城里卖饭.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县城,摆好摊子,看天色还早,几人就坐下来聊天.
时间一晃而过,那些熟客已经陆续上门了.
"大嫂子,给我切一张凉皮."这个姑娘每天都来买凉皮,已经和水青荷他们相熟了,看到水青荷背对她就叫了一声.
田兮一下跳起来,跑过去甜甜笑着解释﹗"姐姐,我们从今天开始不卖凉皮了,我们要卖饭."
"是啊姑娘,我们不卖凉皮了！"水青荷也站起来,笑着接了一句.
姑娘羞涩的笑笑,小脸上一抹赧色浮现,低声道﹗"这样啊,那算了."低着头走开了.
眼看着客人过来又走,水青荷肠子都悔青了,心里后悔,嘴上就唠叨了﹗"唉,要是卖凉皮多好,这都开张了！"
田兮不接话,任由水青荷碎碎念,走远一点等待客人上门.
时间悄悄溜走,客人来了又走,转眼间就到了吃饭高峰期,街上的饭馆逐渐被客人填满,一些人望饭兴叹,实在挤不进去,只能摇头出来.
反观自家摊子前客人寥寥无几,田兮灵机一动,扯开嗓门吆喝﹗"卖饭了！卖饭了！香喷喷的小米焖饭！好吃不贵,一碗七文钱啊！"饭馆里最便宜的饭都是一碗八文,自家摊子没坐的地方,还是露天的,田兮就卖七文了.
"咦,不是凉皮了,是饭?"走到一半的人惊讶一声,一个转身向田兮她们这边的摊子走来.
有一就有俩,满满的,摊子前聚拢了好些人,争着抢着要买,水青荷和田瑛两人有点手忙脚乱的,田云都上前帮忙了.
忙乱中找到窍门,水青荷盛饭,田瑛舀菜,田兮只管收钱,田云就在一边清洗碗筷,留给后面的人用.
田兮看眼忙乱的场面,眨眨眼,走到了水青荷右边.先在田兮这里交了钱,水青荷盛了饭,顺着过去田瑛那里端了饭就完事,颇有些上学时打饭的感觉.田兮这一动,场面霎时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两大桶米饭,两大桶混菜,半个时辰就一点不剩,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每个人都很开心,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尤其是水青荷,不再唠唠叨叨,脸上笑容灿若朝霞.
收拾好摊子,一行人就乘了牛车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做饭来卖,日积月累的赚的钱也很可观.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上开始出现插着草标的人,跪求行人将他们买去.先是孩子,现在多了大人,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双目无神,一片死寂,一看就是饥饿所致.
这天,牛车刚停下来,几个孩子就围了过来,田兮皱眉.
水青荷已经拿了碗盛饭给他们吃﹗"孩子们,吃吧！"这些孩子和田峰一样大,心里想着要是儿子如此她也是希望有人能好心施舍一点,让孩子活下去的,想都没想就这样做了.
田云和田瑛对视一眼,眼里情绪涌动,随即同时撇开头去.
田兮不赞同水青荷的做法,却终究没说什么,自顾陷入沉思.
"好心人,给一点吧！"一只破碗伸到面前,转头就看到一个老婆婆站在摊子前,双眼升起浓浓的希冀,定定望着田兮.
田兮一顿,盛了一碗饭倒进面前的破碗.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老婆婆感恩戴德,颤巍巍的端着碗走开,转身的瞬间热泪盈眶.
多久了,都没人正眼看她一眼,遭受更多的则是白眼,冷遇,唾弃,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自己,渐渐习惯了这些.刚刚过去,只是因为看到那些孩子要到了吃的,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不是被无情的赶走,还要到了一碗米饭.
米饭啊！她每天过着捡馊食,与狗抢食物的日子,感觉已经一辈子没有见过米饭,早已经忘记米饭甜香的味道了.不想,今天还能再吃上一碗米饭,盯着碗里的米饭珍如珍宝,深深看眼田兮,朝着没人的巷子而去.
田兮蹙眉,她总是感觉那个老婆婆怪怪的,虽然衣衫褴缕,却没有乞丐的卑微无赖,反而隐隐透着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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