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哪怕发生了那么多让人唏嘘的故事,李宏基还是依然会想起那日自己好不容易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第一次跟苏雪晴相遇的那一眼。
只需一眼,那个精灵一般清澈的眸子就印在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无法抹去。
“你,你醒了?”苏雪晴以一种压迫的姿势趴在李宏基正上方,一时间震惊的都忘记了尴尬。
“你,到底是谁?这又是哪里?”李宏基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烧过的废墟,发出的声音里都带着血丝。
“我是谁不重要,这里是哪里也不重要。”回过神来的苏雪晴干嘛拉开了跟李宏基的距离,“重要的是,你是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呃……”本就晕乎乎的脑子,被苏雪晴这一连串的问句一炸,晕的更厉害,李宏基表情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不是吧,你真的要上演失忆的戏码?”苏雪晴哀嚎一声,歪倒在一边,内心里几千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么狗血的剧情,还真是逃脱不了么?
“失忆?我……”李宏基摸着酸胀的太阳穴,无意识的重复着苏雪晴的话,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定,“我好像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
“不会吧?!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想的起来。”苏雪晴见李宏基越来越入戏的样子,赶忙上去打断,“你可得想起来啊,现在外面正乱的厉害,你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你呢。”
“好,好。我想。”差点被苏雪晴浮夸的演技逗的乐出来,李宏基背过身捂着脑袋做出一副拼命思考的样子,“唔,好痛,我的头好痛。”
“喂,喂。你没事吧。”看着蜷成一团痛苦呻吟的李宏基。苏雪晴在旁边双手乱摆,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再坚持,坚持一下。就快想起来了。”
“好痛,好痛……”李宏基好似没有听到苏雪晴的话,捂着脑袋开始在床上打起滚儿来。
“姑娘,姑娘,你先看着点哈~我这就去找钟郎中!”竹青被这一系列的变化给搞的脑子有点混乱,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去找人求助。
“快去,快去!”苏雪晴也被李宏基如此强烈的反映给惊着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条人命,丝毫不敢耽搁。挥舞着手臂让竹青速去寻钟郎中来。
“唔~~好痛……”悄悄地眯着眼把主仆两人慌张的样子尽收眼底,李宏基又痛呼一声,闭上眼睛装作昏迷的安静了下来。
哭声响了大半晚上的玄妙观精舍里,苏家人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不管是真悲痛还是假伤心,苏老爷停灵的这几个时辰。苏家人都跪在临时搭建的灵棚旁边,哭的伤痛欲绝。
“纯生,来,喝口水。”半日里经历了这么一系列大事的杜海燕,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来细心地给苏纯生端一杯水,看来这疯病,是真的好的**不离十了。
苏纯生此时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无助跟绝望中。呆呆地从杜海燕的手里接过水杯,机械地一口喝干,一言不发的又递了回去。
“纯生,观里派人送来的米汤还有一些,你多少用点,可好?”杜海燕望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苏纯生。轻声细气的劝道。
苏纯生还是充耳不闻一般的一动不动,侧着身子又望向了苏老爷停灵的方位,良久,才断断续续的开了口,“海燕。从,从今以后,我就没有父亲了啊~”
“纯生……”苏纯生颤抖的声音让杜海燕心如刀绞,苏纯生还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脆弱过。
“我,我再也没有父亲了……”苏纯生又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把头埋在了双膝中间,肩头一抽一抽的耸动着。
“你还有我。我什么时候都会在你身边的。”杜海燕上前把苏纯生一把拥在怀里,用自己温暖的胸膛去抚慰苏纯生那颗因为悲伤而荒凉的心。
反手把杜海燕抱住,苏纯生压抑地哭声闷闷地从两人的空隙中飘了出来。
就在苏纯生夫妇二人这边温情一刻的时候,仅仅几墙之隔的精舍内,苏二哥夫妻俩,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闹着别扭。
“你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就知道傻站着!”李淑华怒气的把刚洗过的湿帕子耍出了花儿,甩了苏二哥一脸的水珠子,“一个屁都不敢放,最后就捞了个鞋底,这脸上就不觉得挂不住?!”
“喂,喂,你干嘛呢?!”混乱的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下,苏二哥强压着怒气顶了回去,“鞋底子咋了?这老四还不知道在哪儿,啥也没捞着呢。”
“我呸!看你那点儿出息!”李淑华一看苏二哥那个洋洋自得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咱不跟人老大比,也得比老三强吧。人家好歹还刮了个胡子,净了面。那本来可是该你干的活儿。”
“你这话跟我说不着,给爹说去。”说起这个,苏二哥也是一肚子火。
当时他是想拦了这个活儿的,可苏老爷用眼死死瞪着他,最后没办法,递给了苏纯生,才算是顺利进行了下去。
“你还长能耐了你!现在就嫌弃我,恨不得我去死是不是?!啊!”李淑华听到此处,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去就要挠苏二哥一个满脸桃花开。
“有完没完啊!你给我住手!”苏二哥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真不想李淑华得逞,她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明儿还得见人呢!”
“我不管!反正咱这房的脸面都丢尽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李淑华张牙舞爪的四处抓挠,可就是碰不到苏二哥一根毫毛。
“你这婆娘!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么?!”苏二哥见不说实话,李淑华是不会消停了,低沉着嗓子喝了一声,“你啥时候见我主动吃过亏的?啊!”
“呃……”李淑华闻言一怔,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你就编吧!可劲儿的编!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你先给我坐好了。”见李淑华虽然还嘴硬的不肯松口,可却没了进一步的动作,苏二哥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事,我本来不准备现在就告诉你的,毕竟,只要是还没拿到手里的东西,就不能算数。”
“什么东西?这一场大水,什么东西都给冲没了。”李淑华整理下了衣服藐视地看了苏二哥一眼,“你倒是跟我说说,这家里,还有什么东西你能打主意的?”
“其他都能冲走了,可这,总冲不走吧。”苏二哥挑起一边的嘴角,狠狠地跺了两下脚,“经过这一冲,说不定,还更好了呢。”
“你是说,地?”夫妻这么多年,李淑华没用多久就领会了苏二哥的话,“可咱家的地不是都分过了么?咱的地也都卖了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啧啧。”苏二哥把袍子一撩,翘起了二郎腿,“咱爹有个大秘密,除了咱娘,我,这家里,你将是第四个知道的人。”
“什么大秘密?”李淑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咱家最大的家底,可不在苏家村。”苏二哥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在李淑华眼前摇了摇,“而是,在矿上。”
“矿上?”李淑华略一思考,想到某个可能,整个人立马兴奋地两眼放光,“你是说……”
“对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苏二哥给李淑华投去一个“你我心知肚明,不要再说”的眼神,“要不是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当年爹那么风光,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就认输,让人给顶了位置?”
“可,可,这也不对啊~”最初的震惊过后,李淑华就开始疑问了,“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咱家这些年,怎么用过的这么苦?还有,前段时间那么多事,咱爹也没拿出银子来救急啊?”
“哼,咱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苏二哥的语气里透着对苏老爷浓浓的不满,“咱爹骨子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说的就是他。这投入跟产出不成比例的事,他才不会做。”
“你快嘴里积点德吧,那可是你爹,停在那儿,尸骨都还没凉呢。”尽管仔细回想这些年苏老爷做的那些事,发现苏二哥说的是实情,可李淑华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算了吧。他要是真能听到这话气的活过来,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自从科考无望之后,苏二哥这滚刀肉的功夫是一天比一天见涨了,“我趁着帮大哥准备衣服的时候,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也没见他有啥反映,这都死透透了,还能有啥?”
“你故意最后给咱爹穿鞋,是为了查他的鞋底里有没有夹层?”李淑华也不是笨人,苏二哥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之前的行为就不言而喻了。
“还是我媳妇儿聪明,一点就透~”苏二哥笑着招了招手,脸上笑的像只偷了腥儿的猫,“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爹这半儿的印信我是拿到了,可娘那还有一半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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