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做活的苦工,显然都是附近的老百姓,听到无名问他们为什么来港口干活,不由得都笑了.
"有钱挣,就来咯."一个苦工回答到.其它几个人闻言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那,这里干活是不是活很重,工钱很少,还要挨打挨骂?"无名想起以前看过的电影和小说里的描写.
"干得多就挣得多嘛,自己觉得能做好,当然愿意多接点活."另一个苦工回答到.
"这里的老板很有意思,所有规矩都写在那边墙上.大家只要守这些规矩,工头要敢打骂的话会被处罚.我们在这里干活其实挺开心的."
第三个苦工插话.说罢,他伸出右手,遥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
无名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约莫百丈开外,有一面高达三层楼的白墙,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行红色的字,一旁还有两个群英殿服饰的帮众在看护.
无名心中一动,向几人告辞,快步走到墙下,仔细看上面的内容.
看护的群英殿帮众显然并不知道无名的身份,以为他只是附近的某个无所事事的小年轻.看到无名走近,其中一人大声说话了.
"这是在群英殿港口干活的明文法规.想来找活干的,自己看清楚.不识字的,可以在这里等待.每天午时,会有先生来这里把所有规矩都念一遍,并解答大家的疑问,这也是规矩."
听到这话,无名一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识字.不过,他心中依然暗叹群英殿果然大手笔,规矩清清楚楚的示人,而且还怕你不懂,每天安排人来宣读和解释.
墙上的红字,每个都有手掌大,密密麻麻足有上千个.分成清楚的一二三,显然是一些条款.无名随便看了一条,上面写着:
搬运麻袋一包,从货站至港口一号码头交验完成,记一分,可折算工钱两个铜板.每积满五十分,可至帐房领取一次工钱.
"有意思.这,搬得慢的会挨打么?"无名故意问旁边的看护帮众.
"打什么?工地不准因为这种原因打骂苦工.搬得慢工钱少,苦工们一般都会自发选择快点搬的,因为多劳多得的嘛."看护帮众回答到.
"那,会不会要求必须起早贪黑?"无名再问.
"加干都是自愿的,想多拿钱的就自愿加干,不想那么累的可以不加干."看护帮众继续解释.
无名闻言无语了,这套模式居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所有苦工都是自愿来挣钱的,也都是自愿选择加班加点,没有任何人用暴力强迫.
说话间,一群乡下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墙壁上的条款.显然其中几个是码头的老苦工,其它都是打算来做工的乡亲.在一个识字乡下人的朗读中,其它人对港口的挣钱制度都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众人纷纷表示,这是这辈子见过的最讲道理的规矩,能给大家足够的良好预期.大家都开始盘算着按自己的体力和手艺,一天能挣多少,一月能挣多少,可以用这些钱来做什么.看到众人都兴高采烈的样子,无名不好再说什么质疑的话,只能后退数步,退到无人处一个人沉思.
"懂了吗?人性本恶,趋利避害而已."
无味道长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无名身后.
"这就如同当日我说的鱼一样.工钱就是鱼饵,为了这个他们就乐意来干活.你情我愿,没有谁强迫谁."
"那道德呢?你不管是不是好人都用吗?"无名反问.
"什么好人坏人?都是坏人没有好人,好人不过是被所谓的道德洗脑了,比如我那个二师兄."
无味道长侃侃而谈.
"我,只管你有没有用,有用的人就要,没用的人就不要,讲道德无意义.反过来一样.你,有利用价值,就有人用你.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没有人用你,你就挣不到钱.你想在我这里挣钱,你当然要有值得我用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无名闻言语塞,不过心中还是一万个不服气.这三师兄把人都看得太坏了,把人完全看成利益驱使的动物.
"哈哈哈～"
见无名不说话,无味道长大笑起来.笑罢,他遥指远处的一个方向,开口继续说话了.
"我知道苦工们很多都来自那边的红河村.我记得村里有一个叫小郑的,他家的故事很有趣,招他的时候让我颇有感触.我刚问过,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来港口做工.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村子里找他聊聊,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一天.村子不远,走出港口十里地就到了."
听到这话,无名愣了一下.显然无味道长是要给自己洗脑,不过那种小村子里的小苦工,不太可能是他的什么心腹.既然无味道长要自己去了解了解,不妨就去看看好了.
一念及此,无名抱拳开口:"好,三师兄,我就去红河村看看.先说好,你不要派人跟着我,我自己想去找谁就找谁,未必去你说的那个小郑家."
"好说好说,小师弟你随意."
无味.[,！]道长满口答应,说完这话,居然径直走回海船上,躺下继续晒日光浴了.
无名眼珠一转,也不去村子,而是直接走到正在看榜的乡亲们那里.他知道这些人中有很多还不是群英殿的雇工,他们最不可能说假话.
"诸位.你们谁是红河村的?我想去那里找个朋友,不认识路.有愿意带路的吗?我有酬谢."
无名一面大声说话,一面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来.铜钱不多,也就百来个.但他知道,十三区百姓贫苦,百来个铜钱对普通乡下人来说,也有一定的吸引力.
"我就是红河村的！""我也是！""我也是！"
果然,十几人里有三个人嚷嚷开来,其中一人还伸出手来,就想抓钱.当然,无名什么身手,这一个过激的举动并没有得逞,反让无名对他心生反感.
余下那些不是红河村的百姓,也不甘寂寞,纷纷开口.
"红河村大家都知道,我不是那个村的,但是也可以带路！"
"是啊！我也可以带路！"
看到所有人都这么踊跃,无名犯难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对那个给大家念字的乡下人一点头.
"就你了,你带路吧."
那人三十开外,算不上身强力壮,并不适合做码头苦工.想来他应该是附近的一个初通文墨的人,被乡亲们拉来念字罢了.见到无名指着自己,他也是喜笑颜开,立刻点头同意.
"这位小哥你真识货.老九我虽然气力不如那些庄稼汉,但幼时读过几天书,比他们见识多.我带你去红河村,还可以给你介绍介绍风土人情.我们这就走吧."
其它乡下人见无名没看上自己,嚷嚷了几句"不走运"之类的话,就纷纷散去.毕竟,港口开出的搬麻袋报酬,是一包两个铜板.这些乡下庄稼汉,自问每天搬个一两百趟不是难事.与其给无名带路浪费时间,倒不如多搬几个麻袋.
见到众人散去,无名也不耽误,立刻让老九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码头,钻进林间小路,很快进入海边的群山中.
一路走来,老九果然很热情的介绍了红河村.此村数年前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因为当年控制码头一带的青蛇帮,好几个核心成员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然而,随着帮会势力的大洗牌,青蛇帮惨遭覆灭.这村里很多原青蛇帮帮众,不是战死就是远遁他乡.久而久之,人丁越来越单薄,反成了最穷困的村落.
"你知道这个村里有个叫小郑的吗?"无名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老九道:"小郑,我知道他.红河村以河命名,其实也是以姓命名,村里大多数都姓何,姓郑的就一家人.唉,他们家就是帮会斗争的牺牲品.对啊,小哥你要找的朋友就是小郑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去他家办点事."无名矢口否认.
"办事?"
老九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原来小哥也是来打秋风的啊.可惜,他家早就被搜刮干净了,你来晚了.我听说,昨天还有一个练家子,去他家寻晦气呢,现在都还没走.我看小哥你文质彬彬,还是别淌这个浑水.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他家真的啥都没有了."
"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无名完全听不懂了.这老九什么意思,难道以为自己是去小郑家勒索的?这小郑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发现外来人找他家,乡亲们都会认为是来寻晦气的?
"是我话多了,是我话多了,小哥你来寻晦气当然合理.只是,那个练家子真的挺厉害的.小哥你不妨等他走了再去."
听到这话,无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侠义心肠.按老九的说法,这小郑家应该已经非常艰难,而且不是懂什么高深功法的修炼之人.既然如此,江湖中人老是去勒索普通百姓,实在是过分.无名心道,既然见到了这样的不平事,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一念及此,他"呼"的一下,把手中的一串铜钱丢给老九,大声说话.
"我还就要现在去了.你前面带路,到了地方再给你一百个铜钱."
"这不妥啊.小哥,我当然希望多赚一点钱.但是明知道那里危险还带你去,真是枉读圣贤书.你莫要以为我说笑,听说昨天来寻晦气的,不但是群英殿的,还是一个十夫长.群英殿的人啊,能做到那个地位,据说至少也是武修二级,说不定还是武修三级呢.小哥你要惹到他,便宜没捡到还很可能吃亏,何必呢！"
"武修三级?很普通嘛."
无名随口回答.这老九看来没见过高手,武修三级在他眼中就是恐怖的存在了.然而,他的这个情报,反而让无名大大的安心下来.如今就是术修三级,也不在无名的眼中.区区武修三级,有什么要紧.
无名暗暗下了决定.到了地方先问清来龙去脉.如果确实小郑家理亏,自己就不插手.否则,少不得要替天行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