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遥望西方,天际,万里浮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耀眼的金色交织着妖娆的红,美得,炫目迷离。
帝都,长街,人山人海。
虽,还未入夜,但,长街之上,已是灯火阑珊,随处可见,迷离耀眼的绚丽花灯在风中摇曳,与漫天红艳的霞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万千人群之中,一对身影缓缓行来,说笑之间,步伐悠然自若。
淡淡的夕阳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愈发蒙上了一层神秘高华的光晕,唯美,不似凡尘中人。
男子紫衣慵懒,美若夭邪,周身透着一股邪魅尊贵的气质,云天之巅,睥睨天下。
女子素衣翩跹,绝美若仙,周身萦绕一种飘渺空灵的气质,凌越九天,遗世独立。
他们,就那样,沐浴着漫天红霞,执子之手,缓缓而来,仿佛,自飘渺的云天之巅而来,如仙,如画。
原本嬉闹喧哗的长街,蓦然间一片死寂,所有的声音都湮没,所有的景致都幻灭,天地之间,只余那一对身影,风华绝代。
长街之上往来的人群,不自觉的顿住脚步,目光,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一对身影,再也无法移开半分,忘了手中的动作,甚至,忘了呼吸。
“人真多!每年的灯会,都是这么热闹吗?”慕云希眸光轻转,看了一眼长街之上,那些已然化身雕塑的男男女女,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她这算是招摇过市,祸害众生么?
“应该不是,今年正值皇帝寿辰,加之,诸国使节与各方城主也纷纷前来,人,难免会多了些。”听到慕云希的问话,轩辕澈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语气满是认真的回道。
帝都的上元灯会,虽然是一年一度,但是,他也只是十三年前偷偷出宫,玩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灯会。
邪肆幽深的凤眸微微一暗,一抹冷意划过眼底。
曾有一年,他给慕倾颜传了一封信,是邀她共赏花灯,可惜的是,她拒绝了!
当初,他还为此难过了许久,以为,希儿讨厌他……
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慕倾颜那个阴险歹毒的贱人!
也幸好,她拒绝了!
若不然,此刻知道,他曾与那个贱人共赏花灯,那他,简直连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应该?别和我说,这也是你第二次来赏灯会!”看着轩辕澈那变幻不定的脸色,一会儿杀气凛然,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暗自庆幸,慕云希满脸狐疑之色的看着他,娥眉轻挑,语带促狭的开口。
就算是,七年间,他都是南征北战,在大漠黄沙之中度过,多年,七年前呢,他与慕倾颜可是同处皇城六年呢!难道,就没有参加过这上元灯会?
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
如此,甚好!
思及此,心情,没来由大好。
“天地可鉴!我这辈子就赏了两次灯会,都是与娘子一起的!”不经意间看到慕云希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轩辕澈蓦然一个激灵,一幅信誓旦旦的语气开口,那般神情,恨不得立刻举起双手,对天发誓般。
天哪!希儿不会是怀疑她离开燕京的这些年,他与慕倾颜那个贱人丑女……
看着轩辕澈紧张的样子,慕云希不由得哑然失笑。
随即,微微正了正脸色,抬起另一只手,玉指纤纤,指间捏着一个古老的手势,一本正经的开口。
“本姑娘掐指一算,事实,果然是如你所言!”那神情,那语气,还颇有那么点,行骗江湖的半仙风范!
见状,轩辕澈那美若夭邪的俊脸之上,瞬间划过一抹明显的错愣之色。
“希儿,你何时拜了神棍为师……”轩辕澈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神情,有些古怪。
她的神态举止,若是旁人做来,必是滑稽可笑,但,那般绝美空灵的容颜,那一身飘渺初尘的气质,她,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周身,都萦绕着一种圣灵高华的光环,只会让人,虔诚膜拜,而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本姑娘天资聪颖,无师自通!不可以吗?”闻言,慕云希却是挑眉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促狭与轻快的开口。
“……可以!”他能说不可以么?
当然不可以!
“澈,若是今日,我真的杀了皇帝,你,会怎样?”只是,正当轩辕澈暗自腹诽之时,耳边,却传来慕云希清冷空灵的嗓音,语气,轻且淡,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淡淡悠远,淡淡怅然。
脸上的神情,蓦然一僵,轩辕澈倏地转头,凝眸看向慕云希,邪肆幽深的凤眸之中,眸光浩渺而深邃,仿佛,暗夜之下的无垠苍穹,包罗天地万象,有着太多,让人看不到的东西。
慕云希,微微仰头,迎视着他的幽深的目光,不躲不闪,绝美空灵的容颜之上,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只是,那双恬若秋水的眼眸之中,依稀多了几许,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澈,若是今日,我,真的杀了皇帝,你会怎么做?
会,为他报仇么?
虽然,今日没有杀了他,可是,血液之中的那种冲动,却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人不安!
我怕,终有一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
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又该何去何从?
纵然没有父子之情,却终是父子之名!有着斩不断的血脉相连!
他无情,你却不能无义!不然,你岂不是要成为,与他一般让人不齿之人?
而我,又怎么忍心让你,背负起千古骂名?
“好啦!别想啦!我今日也是要吓吓他而已,他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他眼底的深邃,让她,莫名的心痛。
他,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也经历了太多太多……
过去的,她无法为他分担,只愿,未来,不再让他,一个人,涉身黑暗与冰冷,在俗世浮沉中,挣扎,孤寂。
“希儿……”看着她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
心中,仿佛压了千钧重石一般,沉闷而窒息。
今日殿上,看着她手中之剑,决然不留一丝余地的刺向皇帝,那一瞬间,他的心,似乎停跳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担心!
他担心她!
担心,在她杀了皇帝之后,能否全身而退?是否,从此便要亡命天涯的躲避着朝廷的追杀?
毕竟,在去皇宫之前,他,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若她就是那样突然的杀了皇帝……
他担心的有很多,却从未想过,为皇帝报仇之类,哪怕只是一瞬间,都没有想过!
只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皇城的灯会,我可是有十几年不曾来过,今日,你就陪我,玩个尽兴,如何?”
不管前路如何,今日,此时,此刻,她只想与他,两个人,抛开一切,好好的,醉一场,梦一场,哪怕,只是烟华一瞬,转瞬醒来……
“好!”心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纵是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觉苍白无力,看着她眉目之间那一抹嫣然巧笑,再多的话,此刻都已散作尘烟,他只想说,好!
希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他,无声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相依,十指相扣,缓缓走向,那一片霞光浸染的长天。
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一群神情呆滞,满脸惊艳的路人。
“那,那是谁?是仙女吗?”良久,一人,神情依然呆滞,伸着一只颤抖的手,遥遥的指着慕云希的背影,轻颤着声音问道。
有生之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美的,不似凡间女子!
“应该是的%人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美的女子?而且,那一身如仙如幻的气质……”另一人接口,神情惊艳,眼神迷醉。
“不!她身边的男子是夜王殿下,那她……”有一人,灵光一闪,恍若惊觉到,那美若夭邪的男子,正是夜王殿下,那,如此说来的话,他身边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夜王的新宠妃!”正是,那人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有一人,大声开口,惊呼道。
“什么?”瞬间,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难道不是吗?夜王妃可是燕京第一丑女!如今夜王也不再痴傻,自然不会再留着那样的丑女在身边,这个比天仙还美的女子,一定是夜王的新宠!”
“言之有理!只是,这美人是何来历?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可能是他国女子!最近,不是有许多的外国使节在京吗?这女子说不定……”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皇城,西市,清风阁。
清风阁之名,在燕京,仅次于千娇阁!
平日里,这里便是王孙公子出没频繁之地,今日,恰值上元灯会,更是,座无虚席。
“呦!这位姑娘,长的这么漂亮,怎的也来逛这烟花柳相之地?”蓦然,站在门口迎客的几名貌美清倌儿,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黄衣女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划过一抹诧异,迎上去去,满脸媚色轻笑,语气不无暧昧。
清风阁主男色,宾客也多是王孙公子,但,也不乏大胆另类的贵妇人!
但,像眼前这般年轻貌美的,还是有一回见到呢!
瞬间,几名清倌儿抖动着香风飘飘的手帕,围了过来。
“不想死,就站远点!”一声轻斥,不怒而威。
清凰美眸半眯,一记冷眼扫去,瞬间杀气森森,举手投足之间,难掩那一身与生俱来的桀骜轻狂之色。让人,不自觉的退避三舍。
“不开眼的东西,都好好迎客去!姑娘,快快,里面请!”一道人影,风一般的从里面刮了出来,带来一股漫天的脂粉香味。
那分不出男女的清风阁老鸨,满脸凶神恶煞的吼退了几个清倌儿,目光转向清凰时,瞬间艳阳高照,换上了满脸的谄媚之色。
清风阁中,一派纸醉金迷的笙歌曼舞,真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
“嗨呦!怎么着?这新来的,架子还不小啊!敢在爷面前耍大牌!还挺横的?再横,当心爷让你横着出去!”满室香风萦绕之中,传来一句很是破坏气氛的话,那如同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难听至极,语气,还是横的二五八万似的,顿时让人很不爽!
一个五大三粗,油光满面的男人,正满脸淫笑的看着面前一个低垂着脑袋,做跑堂小厮打扮的男子,十几个手拿铁棍的家丁,将那华服男人与跑堂小厮团团围住,一幅,虎视眈眈的样子。
那男人,三十左右,虽然是一身锦衣华服,却更像是一头肥猪,偷穿了人的衣服,在那招摇过市,耀武扬威。
“识相的话就乖乖从了爷!爷保证让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若不然的话,爷马上让你横尸当场!”那华服男人,满脸猖狂,阴笑出声,脸上的肥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个圈,看得人,肠胃一阵翻滚。
“可惜,爷爷只喜欢吃素!”被一众凶神恶煞的家丁包围着,那跑堂小厮却未见有丝毫的慌乱之色,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但,纵然只是一个身影,看不清容貌,便已经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看得那华服男人,心痒难耐。
“大胆!少爷只自称了一个爷,你居然敢称两个爷?你活的不耐烦了?”这世上,从来就不会缺少狗腿!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爷打!打完了拖走!”那肥猪一样的男人,一声怒吼,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就要向后挪去。
那些家丁早就是跃跃欲试,如今,肥猪一声令下,瞬时化身恶棍,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便扑了上去。
清风阁中护院倒也不少,可是,也不会轻易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跑堂小厮,把客人给得罪了!
子墨低垂着脑袋,心中一片纠结。
到底是还手呢?还是逆来顺受呢?
若是砸了这清风阁,不知道王妃会不会把他活埋了?
若是逆来顺受的话,那些个铁棍打在身上,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正当子墨百般纠结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
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恰好看到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如同天外而流星般,带着湮灭一切的华光,破空而来,转瞬之间,便已落在那些灰衣打手便知的暗影之中!
瞬间,一阵金戈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个横行乡里的打手,又岂会是清凰的对手?不过半招,便已纷纷倒地,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半空之中,清凰美眸微眯,看了一眼那乱七八糟在空中飞窜的铁棍,一抹桀骜轻狂的冷笑漫过嘴角。
衣袖轻扬。一阵劲风扫过,那些铁棍瞬间呼啸着朝地上横七竖八的家丁砸去。
瞬间又是一阵鬼叫嚎啕。
“哎呀妈呀我的腿呀……这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狗东西敢打本少爷……哎呦喂疼死我了……”那肥猪一样的男人,被从天而降的铁棍砸到了腿,瞬间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还敢口出秽语!”闻言,清凰的面色骤然一寒,一脚踢向身边的长凳。
“嘭——”长凳夹杂着凛冽风声,直直的砸上了肥猪男人的脑袋,瞬间,鲜血流了满脸皆是。
“啊啊啊啊——”一阵比之先前更为凄惨而惊悚的嚎叫声响起,震得满室的桌椅都在微微震颤着。
“少爷——你死了没有?”瞬间,那些摔倒在地的家丁们,连滚带爬的滚到那肥猪男人的身边,口中大声的呼喊着。
“少爷!您还有气么?吱个声啊!”看着倒在地上,双手抱头,满脸鲜血的肥猪男,那些个手下瞬间慌了手脚,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围着他肥胖的身体团团转。
而,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了周围的一众人等,笙歌曼舞瞬间中断,艳色清倌儿也惊慌着四散而去。
“出人命了!”一人惊叫,脸上,却没有多少惊恐,更多的却是看热闹。
“这姑娘什么人啊?竟敢在清风阁里闹事?”无数人的视线看向清凰,忍不住私下攒侧着。
“你这个不知是何的野蛮女!竟敢打死了我家少爷?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说出来吓死……啊……”一狗腿,满脸嚣张之色的躲在一众灰衣打手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有恃无恐的指着清凰,大放厥词。
只是,那吓死人的来头还未来得及报出来,人,便已经被一支竹筷直直的穿透了喉咙,死不瞑目。
“啊……杀人了杀人了……”
“快将那个无法无天的野蛮女送官!”
一瞬间,周围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聊之人,满脸兴奋的拍着桌子鬼喊鬼叫。
“都给老娘闭嘴!”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惊雷般响起,堪称河东狮吼般,惊天动地。
瞬间止了周围的一片鬼叫。
所有人,俱是满目畏惧的看向清风阁老鸨——一个男女莫辩的人!
心中纳闷着,看他每次发火都喜欢自称老娘,看来,应该是个女的!
“凡是来我清风阁的,那就是清风阁的贵客!谁敢把老娘的贵客送官?恩?老娘阉了他!”花枝招展的老鸨,一手叉腰,一手扇着蒲扇,却是满脸凶神恶煞的表情,还真像是夜叉托生。
一双恶狠狠的厉眸扫过,堂中之人,顿觉一阵凶风刮来,不自觉的抖了三抖。
“风妈妈……我家少爷也是您的贵客啊……”一家丁,缩着脖子,抖着声音,弱弱的道了这么一句。
“放屁!你家少爷?和这位姑娘比起来,算什么东西?再敢多言一句,第一个把你阉了!”那家丁话音未落,清风阁老鸨便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那家丁,腿一抖,瞬间偃旗息鼓,半个字也不敢多言。
“喂!野蛮女,你不会,是特意来英雄救美的吧?”被众人遗忘的角落里,子墨伸手扯了扯清凰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开口,俊美如斯的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神情。
“本姑娘是英雄不假,可,你是美人么?”闻言,清凰半眯了一双灵气逼人的美眸,眸光之中带着点点桀骜不羁的神色,缓缓流连在子墨的脸上,鉴宝一般专注认真的眸光,似笑非笑。
“你都能是英雄,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美人!”对上清凰戏谑而不羁的眸光,子墨毫不在意的扬了扬头,一幅豪气冲天的样子开口道,完全不知矜持为何物呀!
“无耻!”闻言,清凰忍不住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心道,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还美人?
“多谢夸奖!当之无愧!”好吧!事实证明,他,真的还能够再无耻一点的!
“……”瞬间觉得,这清风阁,她貌似不该来!应该让他好好在这里吃点苦头才是!刚刚,也不应该救他!
“不过,为了报答大侠的救命之恩,里面请,就让小的好好伺候您吧!”清凰正自郁闷之间,蓦然,耳边传来那人极其欠扁的话语,饶是没有看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都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有多欠修理!
堂中的人虽多,可都慑于风妈妈的凶悍,一片寂静,是以,这一道暧昧不清的话语,甚是清晰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哦……原来如此啊!众人脸上的神情,瞬间一片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郎情妾意,一早就有奸情在啊!难怪!
“清、清……”就连那威风八面的风妈妈,乍闻此语,都难掩一脸的错愣之色。
看着众人那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暧昧古怪之色,清凰暗自咬了咬牙,这个可恶的毒舌男!就不能正常点?看来,真是一日不收拾他,他就浑身不自在!
“既然如此,那进内室慢慢说吧!”清凰缓缓转头,伸出一只手,挑起子墨完美的下巴,美眸微眯,语气,轻挑而暧昧不明。
一张灵气逼人的脸上,满是桀骜不羁的轻笑,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只是,子墨见状,小心脏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为何,忽然感到一股阴风吹过?有些,毛骨悚然……
直觉的,还是早点溜之大吉,不然待会,可能就要‘名节不保’了!
心中一个咯噔,瞬间抬起一只脚……
只是,子墨抬起的脚还没有来得及落地,便听到清凰桀骜不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分外清晰。
“这个小厮,以后就专门伺候本姑娘,谁再敢和本姑娘抢人,先阉后杀!”
“嘭——”一声闷响,子墨直接翘着一只脚,仰面朝天的倒在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子墨嘴角抽搐,泛着一双死鱼眼,脑子里飞过一行字:
难道,这个野蛮女把他带到内室,是想要先阉后杀……
继子墨之后,咚咚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目露惊恐,脑中回响着一句话:
那个彪悍的美人,是那个小厮的入幕之宾!这小厮,美则美矣,却是有毒的!要远离,远离啊!
“咳咳……那个,风花雪月之地嘛,本就是寻欢作乐之所,伤了和气不要看,莫要饶了兴致,继续继续,都继续吧!”那清风阁老鸨干咳了几声,用力的扇着手中的蒲扇,顿时,香风阵阵。
清风阁的常客们,个个满脸狐疑之色的看着风妈妈,这老鸨。每次一激动就喜欢猛扇那把勾魂扇,这一次,如此激动是为何?
混乱之中,地上装死的子墨,不知何时被清凰拖着,朝内室走去,哎……
风妈妈看着清凰桀骜不羁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只得叹一声,子墨呀!不是妈妈不帮你,你当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升起,遥遥悬于九天,映着凡间万千灯火,为夜色,蒙上一层水样的轻纱。
星光明灭之间,清风过隙,将韶华偷度。
长街之上,行人万千。
前方,一处高台,高台四周,人墙,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弧形高台上空,悬了天丝,上面,挂满了各色花样的河灯与风铃。
清风起,铃音清越婉转,河灯摇曳生辉。
高台之上,依次摆满了屏风,屏风之上,是风格迥异的各色字画!
“锵——”一声锣响,四周喧哗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高台之中的中年男子。
“今日,还如往年一般的规矩,凡是在场之人,均可参与,只要对出这屏风之上的任何一幅下联,便可领取一只河灯。”男子一身布衣儒衫,极尽风雅之态,言罢,随手一指身后的屏风画壁,但见画壁之上,每一幅图中,都题了一幅上联。
“先生,这个老规矩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今年的压轴之礼是什么宝贝呀?”那男子话语才落,下面便有很多人急声问道。
“至于今年灯会的压轴之物,乃是名列云苍大陆七珍之列的,水魅九重莲灯!”看到众人满脸期待与好奇的发问,那男子倒是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了谜底。
一语出,人群之间瞬间一阵哗然,像是被点燃的沸水一般。
“什么?水魅九重莲灯?我没有听错吧?”一人,满脸的震惊之色,伸出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梦。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绝迹江湖已久的云苍大陆七珍至宝都出来了!”一人,满眼放光,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心中暗自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水魅九重莲灯赢到手!
七珍之尊,已绝迹天下十几年,如今,水魅九重莲灯再现,试问有谁不想得到?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斗志昂扬,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
“先生,那今年的考题是什么?要怎样才算是胜出?”很快,便有人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语气难掩急切的问道。
“呵呵……可能,稍微有些难度,这里,有三幅千古绝对,只需对出其中两幅,便算是过关!”男子儒雅温和的视线,缓缓扫过高台之下一众人等,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男子话语落地,人群静默了三秒钟。然后……
“什么?”
“千古绝对?”
“有没有搞错!这是在开玩笑么?”
“这也太难了点吧!”
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众人神情特别激动。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嘛!千古绝对,那可是遗留了上千年的绝对的!都已经被称为绝对了,那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人对的出来啊!
千年间,文豪无数,都无人对出!看来,这水魅九重莲灯是没有希望了!
“哎!我就说嘛,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七珍之尊,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到?”
“哎……空欢喜一场啊!”
千古绝对一出,瞬间,便有无数人知难而退,放弃了!
然,也有人,不死心,不管是自负于自己的文采,还是记挂那七珍至宝,终是往前迈出了一步。
“先生,只要对出了这千古绝对,便可带走这水魅九重莲灯么?”
“这只是其一,对出绝对之后,还要以此画为题,赋诗一首!”男子面色温和,缓缓扫过那些勇于挑战的青年才俊们,一笑,讳莫如深。
随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纷纷侧目看去,瞬间,脸上又是一暗,斗志,又弱了几分。
那,是一幅月明九天图。
苍穹浩渺,繁星寥落,天地之间,一片浩渺空旷,远处,山峦在星云烟雾之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清风不度的万古寂寞,九天之上,那一轮明月,清华若水,普照世间,却,孤独而苍寂,不谙人世,不问凡尘,顾自圆缺,高华而空冷。
待那男子说完了诗的要求之后,又是无数人退出了战局。
“这也太难了点!我看我还是去对一幅对联,领一只河灯,去送给李小姐得了!”一阵叹息声之后,许多人抱着这样的心态,默默的走近高台,指了一幅对联,细细的思考着。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
“还有人愿意再上台一试吗?”那男子缓缓看着高台之下垂头丧气的一群人,再次开口问道。
“先生啊!您就别再为难我等了!京城第一才子都对不出来满意的下联,那还有谁敢去班门弄斧啊!这不是自取其辱么?”回应那男子的,是一片怨声载道。
“诗文切磋,本就没有输赢之分,又何来耻辱一说?不过是,相互探讨罢了!还有谁,愿意一试?”闻言,那男子微微一笑,不温不火的说道,一幅,处变不惊,荣辱不兴的豁然之姿。
视线,不经意间瞥见人群之外的两道身影,眸光,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抹明显的的波动。
“还请这位先生将上联再说一遍!”人群之外,一道空灵如烟月,清冷似秋水的嗓音传来,空濛的夜色之中,透着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众人的呼吸,忍不住微微一窒,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脸上,是不可抑止的惊艳之色。
有些人,甚至不由自主的移动着脚步,向着那月色之下美的不似凡尘女子的白色身影靠近,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力量在吸引着他们的脚步一样,不受控制。
见状,轩辕澈忍不住深深蹙眉,凤眸微眯,眸光幽深而凌厉,如冰箭般,射向众人,瞬间,一股冰寒慑人的寒气弥漫着夜色之中,将惊愣中的众人瞬间冻醒。
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之后,逃也似的别开眼去,头,低的不能再低。
那眼神,太可怕了!简直比死神修罗还要恐怖!
“哼!”看着众人惊恐而慌乱的样子,轩辕澈很是不悦的冷哼一声,环在慕云希腰间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看他那副样子,恨不能将慕云希整个人都紧紧的裹在怀中,让别人再也无法看上一眼。
心中暗自计划着,下次与希儿出门之时,一定要她易容成以前的样子!
至于,这绝世容颜,留给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看着轩辕澈微微变幻着的脸色,慕云希仿佛可以洞穿他的心事一般,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只看到了,那些男子看她的眼神,却完全忽略了那些女子看他的眼神!那种炽热与疯狂,毫不掩饰的痴迷与恋慕!啧啧啧!真是大胆而疯狂!他还真是个妖孽啊!果然是有着祸害苍生,霍乱天下的本事!
而他,对于那般炽热的眼神,居然是毫无所觉!就仿佛,她们都是空气一般!
境界好高深啊!
“姑娘,请听第一幅对联!”高台之上,那中年男子看着人群之中风华绝世二人,微微一笑,眼底划过几分讳莫如深的神色,缓缓开口,语气客气而有礼。
“先生请说。”闻言,慕云希抬眸看向那中年男子,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轻笑道。
对上那人儒雅温润的笑容,莫名的,让人觉得亲切与温暖,至少,生不起反感来。
“希儿,不准对他笑!”一只有力的大手,捧上了她的脸,毫不客气的将她的脸转了一个方向,毫无意外的,对上一张美到人神共愤,却也酸到天怒人怨的脸!
还未来得及诧异,便听到他慵懒如魅的嗓音,带着无尽霸道之气的在耳边响起。
呃……慕云希瞬间错愣,这,这……
拜托!她只是对一位慈祥的大叔笑了笑都不可以?他都要介意?
可是,那个大叔真的很和蔼可亲啊!
思及此,慕云希不由得转动着视线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一身布衣,却难掩那一身讳莫如深,儒雅温润的气质。
“也不准看他!”然,慕云希的视线才刚刚触到那中年男子的脸,便又被某个霸道的男人给转了回来。
呃……
慕云希不可抑止的抽了抽嘴角,这个家伙!是在醋缸里面泡大的么?若是她看美男,也便罢了!
居然这么霸道!
高台之上,中年男子登高望远,将台下二人之间的举动尽收眼底,不由得弯唇一笑,儒雅的眉眼之中,划过几许温和慈祥的光芒。
虽然,听不到那男子说了什么,但是,也不难猜出一二。
“呵呵……姑娘听好了,这上联便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慕云希眨了眨眼睛,眸光满是无辜的看着轩辕澈,那张脸,妖孽横生,饶是看了这么久,离得如此之近,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她还要对对联呢!这样看着他那张妖孽的脸,让她怎么安心对对联?
“看着为夫这种秀色可餐的脸,会让娘子思路愈发敏捷,文采,也愈发斐然!定能对出完美绝对!”仿佛读懂了慕云希的心声一般,轩辕澈眨了眨眼睛,魅惑一笑,嗓音低沉如魅的开口,像是一只勾人魂魄的妖邪般,蛊惑人心!
慕云希倏地闭上双眼,眉心,隐隐跳动着。
这个妖孽!是存心在蛊惑她!
“呵呵……娘子,你真可爱!”看着慕云希紧闭的双眼,轻颤的长睫,郁结而无语的表情,轩辕澈瞬间心情大好,笑声低沉如魅,且极致开怀。
“就算娘子不睁开眼睛也无济于事!为夫的身影早就已经在娘子的心里了,就算闭上眼睛,也是看得到的!”低低沉沉的嗓音,带着无尽魅惑的气息,丝丝缕缕的热情,带着阳光与青草的气息,缓缓拂过她容颜,无声撩拨着她早已渐起涟漪的心湖……
“呼……”慕云希暗自深吸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的波澜起伏,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
“喂!你们说,她对的出来吗?虽然她容颜绝世,无人能及,可这毕竟是千古绝对!连第一才子都对不出来!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谁知道呢!都说女子的容貌与才学是成反比的!看她这么漂亮,一准是对不出的!”
人群之中,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所有人都以为慕云希肯定对不出那千古绝对之时,却听得那清冷空灵的嗓音,缓缓响起,语气轻松而随意。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一语落,场中,有一瞬间的静默,随即,是一声喝彩惊叹之声传来。
那高台之上的男子,眼底闪烁着点点璀璨的光亮,面上,却是没有多少的激动之色,微微顿了顿,再次开口道。
“姑娘,请听第二联: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几乎就在那中年男子话语落地的瞬间,便传来慕云希清冷空灵的嗓音。没有一丝的犹豫与思考,根本就是脱口而出,信手拈来。
“天哪!这姑娘才思敏捷竟到了如斯境界么?连斟酌都不用么?”如此之快的速度,让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可是千古绝对啊!就这样对出了了?还对的如此工整,契合,天衣无缝!”这简直就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之所以第一幅对联顿了那么久,皆是因为轩辕澈那个妖孽!使得慕云希一不小心乱了心神……
中年男子的脸上,划过微微动容之色,眼底的光亮,也是愈发的明亮了,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直接说出了第三幅对联。
“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排金木土革易卦,水面偏能用火攻!”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思考与斟酌,脱口而出的对答。
场中,死一般的沉寂,几乎,连一片树叶吹落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
高台之上,那中年男子,神情激动,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波光明灭。
“这位姑娘,实在是,文采斐然,惊才绝艳!令人折服!”
由衷的赞叹,那中年男子,直视着慕云希,眼神清亮而明朗。
“好!好!好!”瞬间,台下愣住的众人,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
虽然,被一名女子比了下去,可,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惊才绝艳啊!如此佳对,难得一见啊!况且,还是为貌若天仙的女子!
“先生之前不是说对出两幅即可吗?这三幅都对出了,是否就无需赋诗了?”
一番惊叹之后,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暗说,应该是这样的!
“姑娘之才,惊世潋滟!若是可一睹姑娘诗赋,也当是三生有幸!”
“是啊!姑娘文采斐然,心思缜密奇巧,想必,这诗词造诣也是颇高,若是可以有幸一睹姑娘诗文,也是不负此生求学问道了!”
一时之间,众人俱是满脸期待之色的看向慕云希,只是,刚一看过去,便被轩辕澈那如同冷箭寒冰般杀气四射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姑娘,可否再赋诗一首?无论姑娘所做诗篇如何,这水魅九重莲灯,都已是姑娘之物!”那中年男子,缓步走下高台,手中捧着一个水晶般晶莹通透的锦盒,走到慕云希与轩辕澈的身前几步之遥,站定。
透明的水晶锦盒之中,那两盏小巧而精致的莲灯,泛着七彩的流光,恍若,沐浴在彩虹之下的出水冰莲,有着水之魅,冰之透,萦绕着的七彩光芒更是为它们平添了无尽的华彩。
中年男子就那样,手捧着锦盒,站在慕云希身前三步之遥。
倒不是他没有诚意而故意站的这么远,而是,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
虽然,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直觉的,还是远离那男子恐怖的眼神比较好。
蓦然,一道劲风自眼前刮过,快若惊雷。
那中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觉手上一轻,水晶锦盒,已不知所踪。
而眼前,那对风华绝代的身影,也已不知所终。
“哇!哥哥和姐姐是神仙吗?飞得好高啊!”正自错愣之际,耳边,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一语惊醒呆愣的众人,瞬间抬头,看向夜色无边的浩渺苍穹。
月明九天,清华若水,漫天星光之中,那一对凌空飞去的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唯美到让人窒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九天之上,清风交织着清凉月色,渐渐浸染夜的旋律,微凉的夜风之中,回响着那清冷如秋水,空灵似烟月的嗓音,字字清音,出尘不染。
高台之下,呆滞的人群,抬头仰望着浩渺无垠的苍穹,久久的回不过神。
皇城郊外。
碧水映长天,鸟语落空山。
天地悠悠,时光静美。
“果然,还是这里的空气最好了!”一对相依的身影缓缓自半空降下,落在那碧水潺潺的清溪之湄,随即,一道低沉如魅的嗓音响起,语气之中,带着无尽慵懒的气息。
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家伙一直盯着他家娘子绝美的容颜看,就算是在蛮荒之境,于他而言,都是神仙佳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