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听她这话,颇有亲近之意,忙是笑道:“看陈妹妹这话说的。自进了宫,便是自家姐妹。相互扶持,自是应该的呀!”
陈韵榕缓缓站起身,柔弱娇小的身子看上去怯生生的,她双手挽在身子一侧,冲着馥心福身行礼道:“臣女刚刚进宫,便德蒙娴妃娘娘不弃。臣女愚钝,只怕帮不上娴妃娘娘什么,怕是进了宫之后会拖累娘娘!只求娘娘万全!”
馥心知道,凭她靖梁王家的出身,进了宫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获得圣宠,封妃指日可待。况且,如今陈氏进宫,皇太后显然对她许以众望。于是她忙客气了几句,拉着陈韵榕坐下,含笑跟她拉一些家常话。
选秀依旧在进行中。
皇太后眼光极高,非得身轻体柔容貌端庄秀丽,且家世显赫之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除却陈韵榕之外,皇太后端梁王本家的郑万姝,故去的宜妃白晓媛的堂妹白晓雪等等,一共六位秀女。
馥心见了,个个青春少艾,容姿绝美,出身更都是氏族之内的女子。
皇太后很是高兴,按理说选秀入宫的女子,该是入住淑女院,而皇太后却一手拉着陈韵榕,一手拉着郑万姝,由着慈宁宫的宫人们簇拥着,回去西苑了。
馥心整整陪了一天,累得头晕眼花,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让她们打水洗脸。馥心手执着一柄角牙梳,望着梨花木架上明黄宫服怔怔发呆。
“娘娘在想什么?”兰菱微微弯下身子,轻声发问道。
“我在想,这件衣服多美啊——金丝挑绣着凤凰,细碎的南珠好像天边熠熠生辉的闪烁星辰……可是我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穿上她。”馥心站起身,眼神中颇有些向往之意。“兰菱,你看这金丝滚边——只可惜,从明儿开始。我只能交回内务府了。”
兰菱忽然轻笑一声道:“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凭皇上对您的宠爱。成日穿上这身凤袍,是迟早的事。”
红蕊暗自吃了一惊,赶忙说道:“兰菱,你怎么忽然这样说?隔墙有耳,叫人听去了,可是不得了呢!”
“可是,娘娘您不觉得,皇太后让陈韵榕和郑万姝进宫。是有立她二人其中之一为后的心思吗?”兰菱忽然说道。
馥心和红蕊皆是惊噫,馥心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这样!当时我只是猜想,现在太皇太后病了,皇太后正好趁这机会,将一些本家的姑娘送进宫来,以增加自己在宫中的权势。”
“奴婢以为,皇太后有心立陈韵榕为后的可能性很大。陈韵榕出身高贵,又是郡主之尊,而且前皇后便是出身陈家,为安抚远在星曜城的靖梁王。皇上再立一位陈氏为后的可能性很大。”兰菱低声地分析着,“何况,陈氏进宫。摆明了身份不一般,今儿您没看出来吗?她根本没打算跟您说话的,还是皇太后几次三番暗示您身份贵重,她才勉强向您低了头呢!”
“这倒是了,陈韵榕出身这般高贵,还是御封的郡主,自然是看不起我的。”馥心的目光从明黄凤袍上收了回来,转而又道,“陈韵榕的容貌在这几个秀女之中算是最出众的。想来宸妃也会立时盯上了她——我看陈韵榕想做皇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博弈只在皇太后、太皇太后与皇上之间。这次立后,会牵扯很大——娘娘。您当真没有穿凤袍执凤印之心?”兰菱不知为何这样一问。
“也许有过——只是现在,完全没有了。”馥心略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答道,“自打皇后因生产而故,我觉得即使做了皇后,也不过是后宫万千悲剧女人中的一个……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我自己……做不做皇后,其实没什么区别。”
说着,馥心浅浅一笑,转身在榻上坐下,轻推开木制的窗扇望着天边惨白的月亮,又道:“平绣瞳还在宫中吗?她住得日子可不短了。”
“说是要走,可丽贵人强留着,非要让她过了端午再走。”红蕊不知馥心缘何一问,便是答道,“皇上时常翻丽贵人的牌子,平姑娘为了避嫌,已经搬去御花园后的风凌馆去了。”
“想不到平绣瞳倒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馥心口吻中不无赞许,“慕容雪瑗把平绣瞳接进宫来,明显是想把她举荐给皇上,让她做平小主——可现在看来,平绣瞳根本不愿意,甚至是……不屑。”说到这儿,馥心摇头笑笑,“真羡慕她啊,竟还自己有所选择,不愿意,便能不愿意……”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兰菱转身去开门,进门的是兰月和曼丽,曼丽见着馥心忙行礼,站起:“娘娘,襄郡王忽然高烧起来了,小主去请太医,可太医不知怎么回事,这一会儿还没过来。”
“这太医院是要翻天了吗!”馥心气道,“还不到下钥的时候,竟也敢这样!兰菱,你去太医院……不,我现在去看看,到底今儿轮谁的班!”
说着,馥心披散着头发就要出门,想着这个样子,实在不大体面。兰菱见她脸上略有些动摇之意,忙道:“还是奴婢去吧,娘娘您稍候。”
馥心很是焦急,一步赶着一步往漪兰殿小跑。眼见得付羽瑶抱着楚梓芹满地走,口中还念念有词着什么。馥心见了,忙道:“姐姐,孩子既是发烧,便让他在床上静养着,来回晃着,反而不好。”
付羽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见馥心到了,泪水瞬间便掉下来了:“妹妹,妹妹你总算是到了!太医不知都去哪里了!竟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来!”
馥心见她这副样子,抱着孩子定是不好,赶紧上去把孩子接过来抱着,谁知隔着一层襁褓,也能感觉到楚梓芹身子滚烫,显然是高烧。她见两个奶娘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便又气又急道:“奶娘怎么当的!快去拿凉水给皇子擦拭身子!若是皇子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命!”
奶娘这才灵魂归位,然后一窜跑出门去,不过一会儿,端着铜盆毛巾进了殿,解开皇子的襁褓为他擦拭身子。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院终于派了人来,不过是个见习的太医,看那样子便有些胆胆怯怯,见了馥心先是行礼,然后站起身道:“微臣葛明远给娴妃娘娘请安!”
馥心不想耽搁,没有再说什么,便让这位见习的太医为楚梓茂诊治。随后见兰菱表情闪烁,便走近问道:“怎么回事?”
“回娘娘,太医院轮值的太医,都去关雎宫了,说是皇长子病重,突然昏厥不醒,太医们都过去了。”兰菱小声答道,“奴婢问过了,这位葛太医虽是见习,医术也很好的,下的药也很是温和。只是宸妃性急,不愿用他,把他从关雎宫骂了出来,不然呀,葛太医这会儿也在关雎宫呢。”
馥心一愣,心里竟觉得很是解气,咬牙道:“日日算计别人,这下子,总算是轮到自己倒霉了!宸妃这般作恶,累及子女,谁做他的孩子,真是前世不修。”
“娘娘您这样想吗?”兰菱噗嗤一笑,“奴婢来的路上,都听人说,这番是报应呢!”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了一会儿话,葛明远已然诊治出病情,转身俯拜道:“庄小主,皇子的病乃是着凉,不要紧的。喂些药便会好转。微臣见皇子双手皆有闭塞之症,请娘娘准许微臣为皇子扎破手指放放黑血。”
馥心小时候在草原上,生了病,姆妈便会给自己放血排毒,有时不吃什么药便会好转。听了这话,馥心觉得很是亲切,可付羽瑶却不大放心:“吃药便是了,为何要放血呢?这么小的孩子……”
“是药三分毒,可扎破手指,除了让皇子哭几声,没什么坏处,请小主尽管放心吧!”葛明远还是请缨着。
“让他放吧,我见过的,很有效果。姐姐若是心疼,便避过一边。”馥心一面劝,一面拉着付羽瑶出门,并对葛明远点了点头。
“从哪里带来的这种损招,要对这么小的孩子放血……”付羽瑶虽是出了内室,听见房内楚梓芹凄厉地哭声还是格外心疼道,“不会是江湖道士的招式吧!”
“姐姐不要这么说,葛太医看来是精于医术的,就凭他放血这一点,都要比太医院好多太医强得多呢!”馥心微笑着安抚道,“我知道姐姐心疼梓芹——不过,妹妹也要跟姐姐说明一点,这放血呀,是民间治病的良方,着凉上火之类的,放放血,连药都不用吃,便把脏东西排出去了,自然会好。这么小的孩子,吃药才会伤及脾胃。葛太医呀,对梓芹很好呢!”
馥心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葛明远既是如此,亦是可以拉拢过来,现在明少颐不在,有葛明远在,岂不是安心许多?
馥心眼光流转,冲兰菱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付羽瑶道:“妹妹看这个葛太医倒是很好,不如……也像明太医一般,做我们的心腹,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