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医,你先起来吧!我不过一介废妃之身,哪能承受得起呢?红蕊,你扶着明太医起来。”馥心头晕眼花,实在无力去扶明少颐,便对着红蕊说着。
不等红蕊来扶,明少颐缓缓站起身,双膝之上满是冷宫的黄土。他摇头道:“三小姐,微臣以为,还是及早与皇上说了吧,至于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你我等谁也猜不到!”
“就是,兴许楚翊瑄一高兴,把馥心接出这鬼地方也不一定!”原纯的眼睛浑似一直警觉的小兽,连连轻眨着,“到那时候呀,不就是拨云见月了嘛!”
“顺便连你也一齐带出去是不是?”苏喜白了原纯一眼,又道,“皇上的脾气谁不知道,如果惹急了他,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奴才以为,最近还是不要向皇上提及此事!”
“那怎么行?我们小姐有了皇上的骨肉,自然得与皇上说了,若是有什么好歹,在这里得谁能担得起这责任!”红蕊马上说道,“明太医,还是……”
明少颐不等红蕊说完,亦是摇了摇头道:“暂且不提皇上,三小姐有孕的事,若是让宸妃知道,那才是大大不妙。说不定连夜就派人过来,把三小姐害死!”
这种事,宸妃不是第一次做了——况且宸妃恨透了馥心,并无有孕的事,宸妃都想害死馥心,更别提馥心现在怀有身孕,宸妃知道了,定然会想尽办法弄死馥心!
众人皆是哑然。
馥心脸色更是坏到了极致。聪明如她却也毫无办法。如今的她被困在冷宫。一旦给宸妃知道了,她是必死无疑的!
“依奴才之见,小姐您还是像上次一样,躲在冷宫中养胎,奴才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您送东西进来,让您在冷宫安心养胎便是。”说着,苏喜躬身又道,“冷宫之外,庄昭媛和禧才人现在都在想办法,小姐尽管放心养着便是。”
馥心抬起脸看着苏喜。许久才道:“如今。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明少颐又道:“微臣以为,海小姐这时间有了孩子,倒不是件坏事。微臣刚刚回宫,便听到了很多风声。陈郑两位小主进宫。宸妃把目光都瞄了上去——海小姐这时间若得了个龙子。定能脱离困境!”
馥心低头思索,心道,陈韵榕和郑万姝都与皇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皇太后举荐,她俩最次也会成为一宫主位;甚至其中之一或许还会成为正宫皇后!宸妃自然会将视线全部投向她们身上!
馥心其实已然心灰意冷,王爷死后,她不想再跟皇家有任何牵扯,一心一意就想在冷宫孤老终生。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竟有人告诉她,她有了皇帝的孩子,甚至快三个月了!孩子也要跟着她一起受罪,死在冷宫里吗?想到这里,馥心忽觉得眼前一黑,腹中又是一阵翻涌,不禁又是一阵干呕。
“我不能死在这里!”馥心认真地说道,“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孩子也不能!谁也不能让我的孩子一辈子活在这种地方!”
苏喜脸上露出些笑意,低头一笑道:“娘娘既然还有这份心思,奴才等跟着您的这些人,也不算全然没了盼头,只要娘娘您心想着这些,便一定会如愿。”
馥心抬起头,目光悠远地看着苏喜,他却打千道:“娘娘您好好养着,奴才等便告辞了!”他还是以“娘娘”的旧称唤着馥心,骨子里来说,苏喜依旧认为,面前这个布衣荆钗的女子,依旧是上清皇城的皇妃,颐福宫的主位!说着,苏喜拉扯明少颐,两人相伴着退出。
“你这也马虎了!怎么怀着孩子三个月,竟都没发现!”原纯见二人走了,忍不住白了馥心一眼,厉声道,“三个月了!月事不对,你也不觉得有问题吗?”
馥心见她脸上竟带几分关切之情,觉得有些莫名。可是看她的样子,全然不是装出来的,不免含笑道:“又不是没生养过的……再者,不过我从来月事不调,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况且我们小姐只信任明太医!明太医前些日子自请丁忧,并不在呢!”红蕊也补了一句。
原纯不再说什么,又变成了她那副常见的拒人千里的模样。
馥心知道她这副性子,完全是在那年被俘,被带入禁宫为妃,又在上清皇城受尽委屈,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原纯的悲哀,在于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由着性子一心胡来。或许她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如此悲哀的原因,或许,她自己也明白,只是不想改过来罢了。
馥心想到这里,便也没再说什么。
冷宫的生活极其无聊,每日也没什么事可做。馥心托了苏喜带来了一些布料针线什么的,索性在冷宫制起了衣衫。苏喜把馥心从前在颐福宫供奉的地藏菩萨也请了过来,闲暇的时候,馥心抄经诵经,烧香供奉,心境反倒比在颐福宫的时候静了许多。
反观之冷宫之外,事情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陈韵榕进宫之时,已然被大家认为是下一任皇后的人选,且内务府都在偷偷以她的身量制作凤袍。
谁知楚翊瑄竟下了一道旨意,封郑万姝为正宫皇后。那日她凤冠霞帔,楚翊瑄从承乾宫配殿迎娶郑氏,花炮依仗穷奢极侈,不仅上清皇城,连整个长安城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红毯一路从承乾宫铺到了坤宁宫,上清皇城所有的人都叩拜祷祝帝后万寿无疆。曾经楚翊瑄迎娶先皇后陈玥汐之时,只是皇孙,如今登极为帝,自然要办得大张旗鼓。
——陈玥汐甚至连入主坤宁宫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然一命归天。
宸妃却气得周身发抖,叩拜之后狠狠地进了关雎宫,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后面跟着她的爪牙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忖度她的心思。
“娘娘何必气急呢。”淑嫔试探着开了口道,“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娘娘您不用怕她!”
“掌嘴!”宸妃立时火冒三丈,狠狠道,“掌嘴三十!”
淑嫔吓得周身一抖,赶紧跪地自打巴掌,响亮的耳光声在这寂静的关雎宫回荡,仿佛打在了每一个人脸上。
关雎宫首领太监徐寿文侧面看着贾贵人,并冲她使了个眼色。
贾贵人一直憎恨淑嫔压在她头上,这会子见她倒霉,不免乐得开怀。正是幸灾乐祸的好机会,她才不想多这个事替淑嫔求情。可是这般打下去,既是无济于事,又太伤体面,贾贵人紧张地思索,随之还是向前一步,福身叩拜道:“娘娘不必生气,嫔妾自有办法除了娘娘的心头之患!”
“别打了!”宸妃这才冷冷哼了一声,又冲贾贵人道,“说罢,本宫听着。”
“娘娘,您大概不知道,那日,嫔妾等这些后宫妃嫔,去慈宁宫请安,那郑皇后和合贵人陈氏,都在皇太后的西苑——她们之间的关系,谁人不知?”贾贵人细细分析道,“嫔妾以为,如今最是生气的,恐怕不是娘娘您,而是太皇太后。陈韵榕进宫,显然是有备而来,瞄着那正宫之位呢!想必私底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有过约定,是一定会不约而同立陈氏为后的,会给郑万姝一个正妃之位。还有,嫔妾听说了,选秀那日,陈韵榕不把海馥心那贱婢放在眼里,想来是知道自己会成为皇后的!”
宸妃不知她说了半天是要说什么,不免半直起身子,问道:“说这么多,究竟是何意思?”
“回娘娘的话,嫔妾以为,陈韵榕未成皇后,太皇太后会气得发疯,决计会恨皇太后的过河拆桥,两人私下定然会撕破了脸——这会子,能决定这郑皇后位子坐稳坐不稳的,不是皇上,也不是娘娘您,而在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呢!”贾贵人继续笑着说道,“嫔妾以为,这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生了嫌隙,却正是您的好机会,若您想太皇太后低头,定然会取得她的信任,到时候,借着太皇太后之手,除掉一个郑皇后,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宸妃恍然大悟,听了这个主意不免哈哈大笑:“叶儿,真有你的!这般借刀杀人之计,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活该她皇太后性子焦急,非要立她们家的小贱人做皇后!呸,她也配!给皇后提鞋都不配!”
丽贵人慕容雪瑗听了这话,忙是腻声笑道:“也只有咱们宸妃娘娘,才做得坤宁宫那把椅子呢!她郑万姝算什么东西,还不如娘娘您身边的暖晴呢!”暖晴是宸妃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在关雎宫,也算是大半个主子了。
宸妃不喜欢丽贵人,倒是蛮喜欢平绣瞳,懒懒哼了一声道:“这话说着我爱听——丽贵人,平姑娘出宫了吗?怎么也没见着她?”
“娘娘您快别提她,”丽贵人一听宸妃提起平绣瞳,便有些生气不悦,“娘娘您抬举她,想让她进宫做小主,可她偏偏不肯,嫔妾几次向皇上举荐她,她却三番几次推辞。后来,竟一个人搬去风凌馆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