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暗暗一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温和恭顺的葛明远露出这般凶相!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也说不定!馥心甚至在怀疑,这个身在面前一脸凶相的男人,不是她所熟知的太医葛明远,而是焰族的“玉面阎罗”!
“这个,本宫自然是明白。”馥心回望着葛明远刺人眼痛的目光,“你的忠心,本宫现在也完全知道。葛太医,你实话与本宫说,上一次你撞见凤珠和明少颐私相授受,究竟听到了他们说了些什么?而且,庄昭媛的病,你究竟知道多少?”
葛明远不曾想到馥心竟是这样单刀直入地询问自己!登时面容闪现无措,不过一瞬之间他恢复平静,开始紧张的搜肠刮肚斟酌措辞,不想馥心即刻又道:“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葛太医,你有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葛明远只得咂着舌,战战兢兢开口道:“娘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微臣也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娘娘,其实当时凤珠过去找明少颐,他是一脸不情愿的……那日微臣进宫应卯,却无意中撞见明太医着急忙慌地走出太医院往御花园方向去,其时微臣刚刚受命于娘娘,心下想着,若是娘娘觉得明太医可靠,也不会再来找微臣,所以,多了个心眼偷摸跟在明太医身后——索性无人撞见……
“当时明太医着着急急,并未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微臣,只是微臣生怕被他警觉,一直不敢跟的很近,后来便看到凤珠从一垛开得极旺的蔷薇花中出来。将明少颐拉至暗处,悄声说着些什么;微臣只听到,‘你不听话,就让你全家没命’之类的。”葛明远娓娓说罢,抬起头迎着馥心的眼光,一脸苦闷说道,“微臣一度以为。明少颐是受了淑嫔等人的威胁。这才趁着无人之时向明少颐询问此事,不想他全然不承认!”
馥心一面听,一面在心下细细分析:葛明远不像是在说谎。况且他细节说得极为细致——梁朝之时,御花园遍栽牡丹花,自打楚凌曦即位,御花园的牡丹被逐年清除。栽上了大燮的国花蔷薇。蔷薇花生长旺盛,御花园渐次成了一垛垛的蔷薇花群。藏个人一点都不意外……而且,凤珠被杖毙之后,明少颐便告病回了家乡。这叫人越想越是可疑!
可是馥心怎么也不愿相信明少颐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进宫以来,明少颐对自己的帮助极大。有几次若不是明少颐鼎力相助,自己或许都活不下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平绣瞳?
看来。这背后的文章不小啊……馥心想想都觉得后背起栗,又听到明少颐开了口:“娘娘。庄小主的病情,微臣是全然不知道的……您明白,那时候您刚刚诞育两位公主,皇上不许微臣过去扶风殿……大约是怕微臣带了病过来萱漓殿吧……所以,微臣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小事,都与娘娘说了!”说着,他跪地低头,低声说道,“微臣万万不敢欺瞒娘娘!”
馥心默然无语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梓茂的病情……”
“请娘娘放心,皇子的病症,符合韩公子所说,五谷相克——皇子的病程看起来虽急且凶险,却并非不治。皇子休养几日,病情自然会好转。”葛明远很是肯定地说道,“娘娘难道不信微臣?”
馥心当然是信任葛明远的。可是,自打进宫以来,太多的人为了某些目地出卖了自己,馥心本能地还是觉得事情有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做出一副“用人不疑”的架势,含笑道:“本宫如何不信葛太医?如果本宫不信葛太医,也不会说这些贴心着意的话了。”
说罢,馥心又说了些客气话,便让葛明远和红蕊苏喜贴身侍候着皇子,自己带着兰菱出了内室,先是蹙眉说道:“兰菱,你冷眼看着,这葛明远是否可靠?”
兰菱听馥心这样发问,转过脸低声说着:“娘娘,奴婢以为,葛太医比明太医可靠的多。况且,他现在已经被整个后宫认定是萱漓殿的人,自然会被其他人视若死敌,他只能越发对娘娘您忠心不二,以求娘娘您的庇佑。”
馥心默然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道:“红蕊,随我去皇太后那里看看。”
已然是夜半时分,整个上清皇城已然陷入了一片沉沉的死寂当中。红彤彤的宫灯虽然看上去十分喜人,可馥心现下的心情却极为不悦。身后跟着无声无息的兰菱,很快来到皇太后的寝殿——眼见薇绣正在门口等候,遥遥瞧见馥心,忙迎上来道:“悫妃娘娘万福!皇太后才刚睡下,您有什么事?”
馥心听她话中之意,是不想让自己进去打扰皇太后,便是说道:“母后既是睡下了,便不进去打扰了!劳烦嬷嬷等母后她老人家醒了,上禀母后,说是梓茂病程虽急促,却已无大碍,葛太医和红蕊会贴身侍候着,皇子不日便会康复。”
薇绣听罢,脸上虽露出些安心,转而屈膝道:“娘娘您辛苦了,皇太后醒了以后,奴婢一定回禀过。”
馥心寒暄了几句,便是辞了薇绣,回去楚梓茂身边。红蕊正一勺勺地喂楚梓茂吃药,皇子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脸色泛着些青色,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母妃!”小孩子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刚进了寝殿馥心,小脸立时堆起了笑容,“母妃,您怎么才来呀,今天我好难受呀!肚子一直痛,一直痛!”
馥心偏头一笑,脸上已然满是温柔的笑容,她上前抱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在他软软的小脸吻了又吻:“母妃一直在你身边呢,只是刚才去看了看你皇祖母。皇祖母心疼你,都急得病了。”
楚梓茂黑葡萄似的眼珠一转,却是咯咯笑了:“那母妃没病了,是不是不心疼我呢?”
馥心被他童言一句逗得乐了,噗嗤道:“皇儿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若母妃跟皇祖母一道儿都病了,谁来照应你呢?”
正说着,馥心忽是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计策显现在脑海之中。若是成了,便能为梓茂出这口恶气!
她轻轻摇了摇头摆脱这念头,转而冲楚梓茂笑道:“皇儿,你可饿了么?一会儿吃完药,让红蕊捏些你最爱吃的糖包来?”
“不,不吃了!母妃,今儿就是吃了糖包,肚子才开始疼的,以后,也不吃了!”以楚梓茂的年纪,能说清这些话已属不易。馥心明白他定然是闹起肚子,才想到是不是因为吃了糖包才会腹痛,这怕是以后都不敢再吃糖包了。他又问道,“母妃,你看见家曜了吗?我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啦!”
韩家曜还在萱漓殿,馥心想着,童言无忌,自己的梓茂哪有韩家曜那般机灵,万一说漏了嘴,却也不大好。于是诳他道:“今儿都这么晚了,家曜早就睡了!皇儿一会儿吃完了药,也好好睡,好不好?”
楚梓茂点点头,躺在馥心怀里,乖乖地由着红蕊一勺勺喂药。不多会儿倦劲儿又上来,馥心抱着他,拍他入睡。
葛明远一直在案上奋笔疾书,见馥心将皇子哄得睡去,才是起身,将写好的东西献了上来,说道:“娘娘,微臣想了想,皇子若是只吃一样菜,怕是营养不够——娘娘,微臣便列了一份食谱,养身补气最好。不如这样,您拿回去,让宫中的小厨房做好,拿暖盒子偷偷送过来与皇子吃。御膳房送的东西,还是照样往皇子这里送,趁人不备处理掉便是了。”
馥心含笑点头,将这一份食谱收下,继而交给兰菱。
已经很晚了,馥心也越发觉得困倦异常,便叫兰菱抱来一床薄被,歪在榻上小睡。
睡梦中隐隐只觉得有人在角落中说她的坏话,还有人在叽叽咯咯地说笑些什么,馥心竟觉得格外愤恨,不由得在榻上来回翻身,睡得格外浅。
天白蒙蒙亮,兰菱悄悄推醒了馥心,低声道:“娘娘,寅时二刻,您该醒醒了。该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了!”
馥心一下子转醒,撑着身子在榻上坐起,见葛明远正趴在不远处的桌上酣睡,便压低了声音:“葛太医竟是守了一夜?”
“回娘娘,是的。”兰菱悄声答道。
“这个人真是的,皇子明明没事了,还一直守在这里做什么……是要告诉我,他很尽职吗?”馥心摇头一笑,这才俯身穿鞋,往床上去,眼见得楚梓茂盖着一条丝被,睡得甚是香甜,脸上的黑青颜色较之昨夜淡了许多,看上去好了很多。馥心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葛太医真是神了!”
“娘娘,这会子回萱漓殿怕是来不及了,奴婢竟让苏喜回去拿您更换的衣衫和妆奁了,您先是梳洗一下,就在西苑更衣吧!”兰菱小声地在馥心身畔进言,随后又道,“奴婢觉得,皇子现在没事了,也可以让葛太医回去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