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好冷……
娃娃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好像被卡车来回碾压，骨头断折散架似的疼痛憋闷。
眼睛又痛又涩，身体极其沉重，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刺骨的冰冷痛意，尤其是小腹，连呼吸间都感觉到阵阵刀尖搅动般的绞痛。
双手，更痛得好似不是自己的，血管经脉都在一跳一跳的痉挛抽痛。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双沉寂空洞的黑瞳迷茫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似乎刹那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鼻端萦绕着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与疼痛提醒她——她，还活着！
还活着……
娃娃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空洞呆滞的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似乎反应了过来，昏迷前的一切记忆如潮水回笼，瞬间化作刀刃将胸口内的五脏六腑绞得血肉模糊！
恨得眼角欲裂！
痛得无法忍受！
但让她最难过最无法忍耐的不是全身严重的伤口与疼痛，而是，失去腹中孩子的冰冷绝望与空虚！
她还活着，她安全了，可是，她的孩子死了！
死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死在了贱、人与禽兽的手里！
她恨，她好恨！
呼吸急促，身体簌簌发抖，娃娃颤颤的张开苍白干涩起皮的唇瓣，之前在暮颜面前强行压抑收敛的悲伤与愤怒肆意爆发，她想要尖叫，却疼得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喉咙里“嗬嗬”作声，内心如重伤发狂小兽般绝望嘶吼，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水好似流水般永无休止，冰凉的淌过眼角，浸湿大片的头发与枕头！
心魂俱伤！
刮骨噬心、千刀万剐之痛，莫过于如此！
“娃娃，你醒了！”
“娃娃，感觉如何？”
刚好从外面推门而进的黑无忧与鬼医路易，听到动静，狂喜的第一时间扑到了床边。
却在见到娃娃脆弱的满面泪水与通红双眼的刹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两人沉默的相视一眼，都想起了她所遭遇的一切，两双眸子不约而同的眯起，风格各异的英俊面孔上闪过杀气，浑身寒气大冒。
黑无忧首先有了行动。
“娃娃……”
他弯下腰去，狐狸般狭长的黑眸里溢满了柔软怜爱，宛若黑色的海洋般想要将灵魂吸进去，双手撑住软软的床垫，俯身亲吻娃娃冰凉潮湿的眼睛，吻去那不断溢出的咸涩泪珠，心疼的哑声哄道，“别哭，那个家伙不值得你为他流眼泪，你的眼泪，应该留给真正爱惜你的人。”
比如，我。
他默默的在心底道，正欲再说点什么，就被鬼医路易不客气的粗鲁一把拉开！
“死狐狸滚开！”
黑无忧额角青筋冒出，暴怒，眼神杀人般刮过去，“你——”找死！
“你什么你，你是医生吗？不是吧？不是就给我滚开，少碍事。”
鬼魅森森的眯眼，鬼医路易掏出白衣口袋里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轻蔑的挑衅。
“……”
黑无忧噎住，憋屈得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不得不作出让步，这混蛋怎么能这么无耻！
若不是为了娃娃，哪怕他拿着手术刀，他都要揍死他！
顺利占据优势位置，鬼医路易将手术刀放回口袋里，阴沉沉的一边忙碌的借助医疗器械检查着娃娃的身体状况，一边嫌弃的伸手抹去娃娃脸上的泪水，绿色双眸阴冷得似冰一样，冰冷的声音中透着别样的温柔，“别哭了，难看！”
“感谢我吧！”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现在就是活下来也就一废物了！”
“就是孩子，也别想着再生了！”
“为了你昏迷前对死狐狸说的，我连夜殇都还瞒着呢！”
“说吧，你想怎么办，我帮你，**解剖，大卸八块什么的毫无难度！”
检查完，没发现有异常情况的鬼医路易定定地看着娃娃，绿色的冰冷双眸里写满了认真与重视，郑重的承诺。
——哪怕是阎傲，他都能帮她废了他。只要不弄死，只要她同意，只要夜殇不阻止，就是触犯五大家的禁令他都不在乎。
这混蛋……黑无忧眼底倏的闪过一抹暗光，毫不犹豫的沉声道：“还有我！”
鬼医路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愿意为娃娃出头的。
你能做到的，我黑无忧同样可以，并且，我会比你能做到的付出的更多，更好！
他挑衅的对鬼医路易投去一眼。
幼稚！鬼医路易凉飕飕地白了他一眼，视线重新投回娃娃身上。
而黑无忧也同样将眸光落在了娃娃脆弱苍白得近乎透明，让人心疼的俏脸上。
“……”
娃娃空洞潮湿的黑瞳静静地看着两人，除了略显急促的呼吸，整个人就好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令人悚然。
但是，那不断滑落的泪珠子却渐渐的停止了。
“……”
她毫无血色的唇瓣颤颤的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发出。
两人眼神微微一动，非常有耐心的等待她的决定——他们知道，有着【阎罗娃娃】之称的女人，不是因为跌倒得狠了，就爬不起来的女人。
她的强大，美丽，坚强，聪明，世所罕见，也令人心折。
“……”
如死水般的沉默在室内蔓延开去。
娃娃缓缓的闭上了涩痛的双眼，深呼吸，再深呼吸。
良久，良久，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般漫长，那失去血色白得像白纸的唇瓣，缓缓的勾出一丝浅浅的，冰冷蚀骨的微笑。
黑无忧，鬼医路易同时眼神一凛！
看着缠绕在那娇小身体上呼之欲出的犹如实质的草木凋零般的脆弱、悲伤、恨意与愤怒，如雾气消散般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毁灭般的冰冷疯狂！
两人屏住了呼吸——
那浓密的黑色睫毛睁开的刹那，一双雪色凛冽，幽暗深邃却闪烁着罂粟般激烈寒彩的眸瞳，如冰箭般刺入两人的瞳孔！
他们看着她，苍白干涩的唇瓣缓缓吐出沙哑，轻得几乎听不见，一字一顿却激烈得能毁灭世界的六个字来：“……我、要、亲、手、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