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得承认的是,就算布兰帝国是艘烂船,这烂船也是有三斤钉的.
这三斤钉,也就是所谓的底蕴！而这底蕴在王廷脚下,更是彰显无遗.
所以当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时,都城内虽是轩澜不止,引起热议阵阵.但也仅仅就是如此了,并没有什么类似大难临头的恐慌感.
这不是说自傲的都城民众已然镇定如此,只是他们未曾真正在意.说白了,前线战事不利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谈资,一种最近比较流行,如果自己不跟着说几句就落伍的谈资.
所以,优雅华丽的宴会上贵族在谈,寻常朴素的饭桌前平民在谈.大大小小的酒馆中,更是轻易就能听到大骂北荒蛮人粗鄙,布兰军队无能的等等高谈阔论.亦或者,在些热闹地方,有都城青年忽然高呼‘打盗贼,我捐一把刀.打蛮人,我特么捐一条命……’
好吧,暂且不管这后者是为了宣示自己对帝国多么忠诚,还是只是为了吸引人群中某个漂亮姑娘的崇拜目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确实没把这当回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心没肺的.也有人发现了其中古怪异常之处,那就是往常北荒蛮人大举入侵时,消息传到布兰都城往往需要几个月,有时甚至还没等传到这里,前线蛮人就已经败退了.但这次却不同,从开战至今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消息却已经传遍整个布兰……
……
都城外.伍丁小居.
此前约莫十余天上山一次的海塔.现如今几乎每天都会来此一趟.而带来的消息.也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师傅,前线快撑不住了.三大军团中紫辰军团受创最重,苍炎次之,雷霆倒还好,阵脚尚能稳住.只是其他两条战线都在退,为免孤悬在外,雷霆也不得不退……军部那边据此猜测,这次蛮人的最高统帅.应该就在伤亡惨重的紫辰战区之中."
"只知道位置?"
"是……北荒那边对这最高统帅的身份保密甚言,就算是中高级蛮人军官,也只是在战前收到军令,其他一无所知,俘虏了也问不出来……"迟疑了下,海塔低声再道,"有人猜测,这次领兵的可能是北荒女皇."
"不可能！"伍丁想也没想就干脆摇头否决,态度肯定.
海塔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只是猜测,我们也觉得不大可能.姑且不论那北荒女皇有没有这本事.就算是有,战场上流矢横飞,刀剑无眼,她也应该不会做出这等以身犯险的事来……恩,之所以这样猜测,只是因为雷霆军团那边遇到的蛮人统帅,是北荒的提乌殿下.所以……"
"不是这个原因."摆手打断,伍丁迟疑了下,神色露出几丝回忆怅惘,"那北荒女皇我曾经见过几次,天资聪颖,世所罕见,说成是天生的战场指挥官也不为过.打胜仗的本事她是有的,但这次不可能是她……因为现在伤亡最重的是紫辰军团."
伤亡最重的是紫辰军团,就料定不是北荒女皇出的手?这是什么逻辑……海塔没能想明白,不过看伍丁明显不想多言的样子,只好按下心头疑惑.
而似乎知道紫伊与北荒女皇关系的伍丁,又哪里能想到这次过来的虽不是北荒女皇,却是北荒女皇的后人,岚沙,更想不到她这次之所以选择紫辰军团作为突破口,不为别的什么战略考虑,只是想看看母亲大人与紫伊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然后顺着近路自然而然就突进来了……
"师傅,前线局势必须早作打算.昨夜北方军备处连发三份战报回来,希望调南方两个完整军团即刻赶赴前线,予以支援,可见蛮人攻势之迅猛……王廷那边现如今已经有信了,陛下希望能听听师傅您的意见."
"呵,我一武者能有什么意见……"伍丁摇头失笑,"我只是伍丁,不是紫伊,更不是军神."
话语听来有些丧气,并没有布兰守护神该有的绝代风姿.但事实也就是如此,伍丁是剑神不错,是大陆第一高手也不假.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武者,纵使单剑转战三千里,又如何能一身退敌百万师?现如今这局势,一个绝世武者作用有限,除非能横空出世一个军神.但布兰千余年战史,也只是出了一个紫伊,所以这念头显然也只能想想罢了.
"说说灰衣军吧."伍丁忽然岔开话题,说道,"相比于北荒的入侵,他们的异军突起更让我感到震惊……恩,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海塔并不能完全理解伍丁的观点,在他看来,现如今无疑北荒蛮人的威胁更大.不过闻言还是回道:"和蛮人差不多,攻势很猛,十万大山周遭百余里区域几乎尽在他们掌控之中.只是相比起那神秘莫测的蛮人统帅,他们的领兵统帅稍显稚嫩,战略布局中规中矩,所以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比较麻烦的是他们最近占了一条军事要道,使得这边物资援军的运输出了些问题,这让准备谈判的王廷很恼怒……似乎,他们这次是铁了心的想要与布兰对抗到底."
点点头,伍丁没有什么意外神色:"怪不得人.这边先在背后捅刀子,也就怨不得对.[,！]方现在报复."
海塔眉头微皱:"但现在这时机……"
摇摇头,"既然已经成为敌人,那就不用指望对方心软.现在这时机,恰是他们趁势而起的最好机会."伍丁倒是看得很开,并不意外灰衣军这有忻火打劫意味的举动,只是微微有些黯然的叹道,"倒是我们.尤其是王廷该为此反思了.一个庞大帝国.竟然让本国国民恨它入骨.那出现眼下这内外交困的局面,也就不奇怪咯."
"可我们毕竟是布兰人."
"只是我们."伍丁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过你说的不错,我们是布兰人,所以我们要为这帝国奋斗终生,哪怕很清楚它已经腐朽的让人恶心."
海塔闻言精神顿时一振,没有在意伍丁前半句的寂寥萧索之意,只是注意到师傅后半句的态度语气:"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之前我们怎么对付灰衣军,现在就怎么对付北荒蛮人."
稍楞,海塔眉头一挑:"师傅的意思是……擒王?"
"擒王不可能,北荒皇城中也是有高手的,不过可以试试擒帅……"伍丁眯了眯浑浊老眼,"北荒部落的军队结构与我们布兰不同,我们的体系更加完整.死了将军,还有副将.死了军官,还有兵头……不管失去谁,指挥系统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就像我们失去了紫伊军神.紫辰军团也没有垮掉一样.但北荒军队不行,他们行军打仗太依赖上级军官的指挥命令.当然.这是由他们的实际情况决定的.普通蛮人普遍智力不高,必须依赖上级,否则就是一片散沙.所以在去年紫伊追杀安格罗斯成功后,北荒军队才在败势未显时就选择撤退."
海塔闻言不断点头表示赞同,随即皱眉问道:"可是我们这边没有那神秘统帅的任何情报."
"不是已经推测出大体位置了吗,只要在紫辰军团战区内,继续打下去,总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那……谁去?"海塔抬头看向伍丁,想到了什么,坚决摇头,"不行,师傅你不能去……"
伍丁笑着摆手打断:"不是我去,当然了,我去也没用.这是寻踪刺杀,得让专业人士去才行."
海塔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低头沉吟道:"专业人士……王廷诡里面强者不少,但精于刺杀的就不多见了.恩,或许联系下盗贼工会,让他们那边推举几个人选过来,再许以重利试试……"
"不用这么麻烦."伍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下都城里面,不就有一个专业刺客嘛."
一愣,"师傅你是说……呃,唐恩?"海塔迅速反应过来,这才想起现在都城中确实藏着这么个厉害角色.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专业功底绝对毋庸置疑当然了,不但扬言要刺杀国王,还在剑神眼皮子底下成功得手清楚叛徒,就这份胆量与战绩,放在整片西泽大陆上也是个腕！
"他若能出手自然再好不过……但是,他应该不会帮我们吧."
"不是应该,是肯定.我们是敌人,不过那是在正常情况下……如果眼下我们的问题,变成我们与他们的共同问题,那就不一样了."
顿了顿,伍丁露出些许狡黠神色,像只蹿进鸡窝的老狐狸,循循善诱道,"想想看,他是为什么来都城的.再想想灰衣军现在所处位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万大山距离前线很近吧?"
"是的,两地距离只有数百公里,快的话……呃?"海塔身躯蓦地一震,张了张嘴:"师,师傅的意思是我们这边打开缺口,让灰衣军与蛮人……"
"事到如今,边境防线是绝对守不住的,不是吗?"摊手,"那既然如此,祸水东引就是战场上的正常手段.我想到那时,小唐会出手的."
深吸一口气,海塔脑海疯狂转动,飞速计算着此计策的可行程度.片刻沉默后,舔了舔嘴唇:"师傅英明……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就此事与那唐恩进行谈判,至少要透个口风.可我们现在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伍丁似乎早就考虑好了前前后后的细节,闻言随意说道:"那就委屈下我那孙儿吧……"
"呃……好主意！"
……
……
很快,都城民众发现他们最近又多了个喜闻乐见的谈资.
菲利普闯祸了！
作为让都城离婚率逐年直线上升,让都城女人又爱又恨,让都城男人恨不能每天痛扁一百遍啊一百遍的传说级别人物,帝都花狼菲利普.其祸害妹子贞操不计其数.糟蹋少妇贞洁数不胜数.又因为有着繁杂口味,广泛兴趣.上至王宫大臣妻妾.下至平凡人家小女.只要看对眼.从不挑食的习惯.让他惹下情债无数,想砍他的人,能从王廷城堡一直排到东门去……
这样的货色闯祸,三天两头的,原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这次情况不同,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是跑去勾搭了某位在军部中权柄甚重的老将的少妻.要知道那老将军也是好不容易等到正妻逝世,这才将那以前养在外面的漂亮少妻给堂堂正正娶进门.怎料这边喜事未过.那边.[,！]就被狼给盯上了……
要不怎么说是老将呢,脾气就是火爆,在撞破好事后,硬是以老迈之躯操着把长柄大砍刀,追砍了菲利普三条街,闹得全城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当然,与议论着帝都花狼这回是彻底栽了的普通民众不同,都城上层圈子里面的人是知道菲利普真正身份的.所以先开始只是将这事当个笑话看,就像此前菲利普勾搭某老议员女儿.也被对方拿着拐杖逼得跳墙而走的事情类似,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但接下来却是风云突变.先是菲利普家族宣布要遇其断绝关系,随后常年不问世事的剑神大人,似乎也看不过眼自家孙子的德性,亲自传话进王廷城堡要对其严办,这才让整个都城炸开了锅……
根本不用细想,就以菲利普的罪名,尤其是那坏了少妇贞洁的无数案例,一旦追查严办,那妥妥是上绞刑架的节奏！
就在一众贵族大人物也在感慨菲利普这回是彻底玩脱了之时,随后的情况就有些诡异了,第一次审判,非但老将军那漂亮少妻没有来,其他也没有任何一个受害人站出来指证菲利普的罪名,搞得他就像是朵纯洁小白花似的被冤枉了……
而事实情况当然不是如此,也是审判院失算了,他们原以为以菲利普的风评,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统计,但在都城中被他勾搭的少妇,少说也得有大几十号人.没结婚的少女不算,布兰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青年男女只要你情我愿,那算不得犯罪.她们得到这机会,还不自行过来揭发他的真实面目?想到这里,审判院也就没有再大费周章的调查传讯受害人.
但谁曾想闹到最后,现在却无一当事人出来指证,被问及也是矢口否认.倒是被戴绿帽子的怨夫来了不少,也控诉了半天,可惜他们的证词不算,这幕好悬没让那老将军直接一口血喷得背过气去……
最后街半天,第一次审判就此草草结束.菲利普安然无恙的返回家中,等待第二次传讯.
而经此一役,菲利普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就像个活着的传奇,被贵族圈内无数青年膜拜.这得是多么牛b闪闪的泡妞功底才能做到的奇迹啊,坏了别人的贞洁,非但不被怨恨,反而是让受害者们心照不宣的暗暗维护.这幕壮举,想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作为真正当事人的菲利普,现在的感觉就没有那么自豪了……
傍晚,独栋阁楼院落中.
菲利普一个人喝着闷酒,心情也很郁闷.不是因为当前这事情,而是毫无选择的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能为此说些什么.
仰头猛灌,嘟囔怨念,"你还真是我祖父！亲祖父！坑起自家后辈来这么熟门熟路……"
"娘的,交友不慎啊,怎么让我认识你这么个祸害呢……好处没捞到一点,屁事倒是一大堆,最后倒霉的还特么总是我……"
"凭什么啊,都说了我跟他不熟不熟的.搞死我也没用啊,他照样不出来……"一阵凉风卷过,哆嗦了下,"算了,你还是赶快出来吧,否则那老头子还不知道想出什么损招来呢……顶不住啊……"
摇了摇头,仰头又灌了口,没有酒水淌下,晃了晃,扔掉大喊,"乔治,乔治大叔,再给我拿罐酒来,今天我要……呃,一醉解千愁……"
话落,一个两鬓微霜,作标准管家打扮的中年人拿着酒罐出现在院落中,走近,并没有直接递过酒罐,而是看了看微醉的菲利普,在对面坐下,拿起酒碗先给自己倒了些酒水.
"哈……不错,不错,一起喝,一起喝才有味道……来,给我满上！"
中年管家依言给菲利普手中晃来晃去的酒碗倒满酒水,随即拄着下巴看着.
"喝……咦,你怎么不喝?"菲利普半睁着微醺双眼,看着保持思索状的中年管家,催促道,"喝啊……哦,对了,先要碰杯……"
"我说……"挡开菲利普递来酒碗,中年管家揉了揉前额,眉头微皱,"你家老头子这么做有意思吗?不是都已经试探过了?就算想和我见面谈谈,直接说就是咯,用得着……呃,用这么自残的招数?"
"什,什么?乔治大叔你说……我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