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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四一二章 悔过自

书名:寒门状元  类别:网游动漫  作者:天子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go-->谢迁生病不出,沈溪也不知所踪,朝廷的事眼看又没人做主。

    不过跟以前不同,现在朱厚照开始变得活跃,虽然不露面,但他亲口下达的命令却一个接着一个,很多命令在中立者眼中可行,却遭到谢迁和杨廷和等人的反对。

    一旦态度有了偏狭,对很多事便会形成截然不同的看法,很难说谢迁和杨廷和等人在关于朱厚照调兵平叛之事上没有私心。

    沈溪看来也是如此,你谢迁只是反对皇帝提出的平叛构想,却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一味让沈溪领兵出征,好像所有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除此之外,谢迁担任首辅后在打理朝政以及对外用兵方面毫无建树,却不断试着进言,让皇帝屈从于他的意志。

    朱厚照和谢迁孰对孰错,沈溪不想评价,作为一个文官他本应站在谢迁的立场上看待问题,但从臣子的角度来说,却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在朱厚照一边,毕竟儒家核心思想中忠排在了孝前面。

    如此一来,沈溪干脆不选择站边。

    皇帝跟谢迁发生矛盾,朝中人苦寻解决良方时,沈溪却依然在惠娘处养病,倒不是说他故意装病,而是的确感染风寒,本身他也不想牵扯进朝廷纷争,借机放松两天,对于沈溪来说是个无奈之下的决定。

    入夜后,熙儿再次到来,于病榻前将当天发生的事告知沈溪,甚至连朱厚照给沈府送去一千两银子的事情也说了。

    本来惠娘和李衿没资格旁听,但当时惠娘刚好来送汤药,沈溪没让她出门暂避,惠娘便在旁听了一耳朵,等熙儿走后,惠娘打量沈溪,见沈溪猛烈咳嗽,赶紧上前为沈溪轻抚后背,理顺气息。

    “老爷,朝中发生大事,您不现身,真的可以吗?”惠娘很担心,生怕沈溪留在她这里耽误大事。

    沈溪平顺气息后说道:“遇到事情难道一定要我出面?我乃部堂,现在是陛下跟阁臣间产生矛盾,许多人却希望我站出来承担后果,有这本书卖吗?”

    惠娘道:“那是因为老爷在朝地位日隆,朝中文武大臣以老爷马首是瞻。”

    “呵呵。”

    沈溪笑了笑,自嘲地道,“有事的时候以我马首是瞻,没事时却说我乱规矩,总是以双重标准来要求我……谢阁老对我的偏见到现在都未解除,让我如何出来承担责任?”

    惠娘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沈溪态度坚决,也就缄口不言,开始服侍沈溪喝药。

    沈溪很平静,服完药后,惠娘将碗放到一边,刚回来坐下,便被沈溪拥入怀中。

    “老爷?”

    惠娘有些不明白,为何沈溪会突然对她多了几分痴缠。

    沈溪道:“生病时有关心的人在身边,真好,真希望惠娘你一辈子都陪伴在我身边……”

    惠娘没好气地道:“老爷有衿儿,家里姐妹也都把老爷当作天,你说这话把她们置于何地?”

    “我只在乎你。”

    沈溪说了一句,几乎是脱口而出。

    惠娘先是一愣,随即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被沈溪搂得很紧了,蹙眉道:“妾身要出去为老爷更换汤药。”

    沈溪笑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最在乎的人是你……或许这话听来很荒唐吧?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想保护你,虽然那时很弱小,但我……的确做到了。”

    这已算是这个时代最好听的情话,惠娘侧过身不跟沈溪正对,但沈溪知道这话对惠娘有很大触动。

    “老爷是做到了。”

    惠娘幽幽道,“妾身从来没见过谁比老爷更顶天立地,老爷值得这世间所有女子托付终身,但却不是妾身。”

    惠娘的话听起来没来由,更像是有感而发。

    就在沈溪思索惠娘话里蕴含了什么东西时,惠娘已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出门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沈溪以为惠娘生气了。

    “唉!不过是有感而发,不想却开罪她,早知道的话不说也罢。”沈溪自嘲地笑笑,对他而言,眼前的事带着几分美好,好像惠娘因此生气也是温馨的,因为这意味着回头他可以好好哄一哄佳人。

    ……

    ……

    晚上沈溪从榻上下来,他的病没看上去那么严重,不过是小感冒罢了,放到后世多喝点热水就对付过去了。

    到了前面客厅,没见到惠娘,只有李衿正在大圆桌前伏案翻阅账本,旁边有东喜和随安探头观看,像是在学习算账,这对她们而言有些困难,两个小丫头面前各有个写满字的大张白纸。

    沈溪凑过去,只见纸上所写并非一般文字,全都有关算数和账目,惠娘和李衿有针对性地教导两个小丫头识数和识字。

    “老爷?”

    东喜侧头一看,发现沈溪到来,等她喊出声后,李衿和随安才抬头看向沈溪。

    三女正要站起来给沈溪行礼,沈溪一摆手:“惠娘呢?”

    李衿道:“姐姐进东厢歇息去了……姐姐昨晚没休息好,今日又给老爷换汤药,估计累了吧。”

    沈溪点头:“那我去厢房找她。”

    李衿赶紧放下手头的账薄,扶着沈溪的胳膊,道:“老爷病还没好,应该在榻上休息才是,若是老爷因此而有什么……没法跟姐姐交待。”

    沈溪笑道:“我身体没那么羸弱……下地走走也好,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风寒,对我没那么大的影响。”

    李衿点了点头,沈溪睡了一整天,如今烧已经退却,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她依然没放手,用力地扶着沈溪,嘴上道:“姐姐进房不久,心情好像不太好,可能累了吧。”

    本来只是无心一说,却让沈溪多了几分想法,“终归还是触动惠娘心弦了。”

    沈溪多少有些感慨,在李衿搀扶下二人一同来到厢房,没等进去,便听里面传来惠娘的声音:“……不用进来,我要休息了。”

    李衿道:“姐姐,是老爷过来了。”

    里面传来的声音,随即门打开,惠娘带着一脸倦容从屋里出来,沈溪发现惠娘眼睛有些红肿。

    哪怕惠娘掩饰得很好,沈溪也能从她憔悴的脸上明显感受到倦意,还有伤心难过后留下的痕迹,眼前的惠娘有些陌生,却深深铭刻在沈溪内心深处。

    “老爷在养病,作何过来了?”惠娘说了一句。

    尽管李衿正扶着自己,沈溪依然伸出手,一把将惠娘揽了过来,惠娘本想挣扎,最后终归放弃了抵抗,让沈溪左拥右抱……不过她需要调整一下身姿,才能跟李衿一样扶着沈溪。

    沈溪道:“房间里有些闷,想过来找你说说话,你一声不响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呢……”

    或许是意识到沈溪要把一些“秘密”说出来,惠娘用着急的目光望了沈溪一眼,沈溪这才住口。

    在两女搀扶下,沈溪进屋到桌前坐下,他侧头对李衿道:“衿儿,你去拿壶热茶来,我有些渴了。”

    “是,老爷。”

    李衿很贤惠,施礼后出门,等房间内只剩下沈溪跟惠娘时,惠娘坐到了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语不发。

    沈溪道:“惠娘,是否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你困扰了?我没虚言,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想保护你,虽然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

    “妾身知道。”

    惠娘脱口而出,等说出来后便开始后悔,不再说下去。

    沈溪稍微有些惊讶:“你知道?”

    惠娘轻轻舒了口气,道:“从认识老爷后,妾身便有了依靠,虽然那时老爷不过是个幼童,却一直都是老爷出谋献策,才让我们一家过得像个人。以前……我甚至不知如何带着孩子活下去。”

    周氏刚认识惠娘时那叫一个羡慕,便在于惠娘拥有自己的药铺,有一份固定的产业,可以说是女强人。只有惠娘自己才知道当时有多辛苦,不但每天起早贪黑,还要忍受外人的不理解和指指点点,这时代一个寡妇做买卖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而之后更出现陆家人跟惠娘争夺药铺的事件。

    一切都是沈溪撑着,最后药铺逐渐发展成经营多种产业的大商会,惠娘终于有机会把她女强人的一面展现出来,但从那之后,很多事便不一样了,惠娘没法再回到那个普通家庭妇女的状态。

    沈溪道:“这就叫缘分吧,如果不是那场雨,我们永远不会认识,这一辈子或许也不会成为状元郎,不会在朝为官,更不会有现在跟你以夫妻的身份相对而坐。而你……也不必遭遇到那么多的苦难,到现在还无法释怀。”

    惠娘摇摇头:“妾身是人间的尘土,随时都会落地,老爷却是天上的星辰,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发光,并不会因为妾身而有所改变。”

    ……

    ……

    沈溪在惠娘处待到次日下午才离开。

    等轿子停到沈家门口,管家朱起赶紧过来将大把拜帖送上,同时奉上的还有许多人留下的信函。

    沈溪不用看也知道是关于谢迁生病告假以及皇帝调拨京营人马南下平叛之事。

    “老爷,给您送信的人实在太多,还有几位重臣前来拜访,都未得见。”朱起紧张兮兮地说道。

    在朱起看来,一旦很多人跑来找沈溪,那朝中一定发生大事了。

    沈溪没有表现出多重视的模样,挥手道:“我只是回家来看看,稍后会去吏部衙门,再有人来送拜帖直接告诉他们我没时间,现在手头的事情多且繁杂,我不可能有空闲见人。”

    “知道了,老爷。”

    朱起赶紧行礼领命。

    ……

    ……

    沈溪回家一趟,只是到书房整理点东西,随即就出门了。

    刚到吏部衙门,又是一群人围上来,不过这些都是沈溪的属官,他们知道沈溪的脾性,上前来只是行礼问候,最后沈溪只留下王敞,一起到花厅叙话。

    王敞道:“之厚,你不知这几天朝中发生多大的事,谢老咳血,卧床不起,身体急转直下,如今去探病也见不到他人,具体情况不为人所知……你去看望过了吗?”

    沈溪摇头:“我刚回来,还没时间去谢府探望。”

    王敞惊讶地道:“那你这几天去了何处?出京办事去了?”

    有些事沈溪不会告知王敞,当即不无歉意地说道:“在下要办的事没法跟王老你讲,至于谢阁老那边我暂时不会过去,恐怕谢老也未必想见我……还不如整理一下奏疏,稍后我要去见陛下。”

    “对,还是面圣要紧。”

    王敞好像被点醒一样,现在文臣见不到皇帝,都把希望寄托在沈溪身上,沈溪可说朝中仅次于谢迁的存在,就连梁储、杨廷和、杨一清等人也无法绕过沈溪办事。

    沈溪道:“王老,现在距离黄昏还有点时间,我想整理一下奏本,不知可否给在下一点私人空间?”

    “这是自然,老夫就不多打扰了。”

    王敞很识相,起身告辞,将花厅留给沈溪。

    ……

    ……

    一直到申时三刻,沈溪才从吏部衙门出来,这边他刚前往豹房,杨廷和得知沈溪现身后匆匆赶过来。

    杨廷和进了吏部衙门才知沈溪已先一步去豹房面圣,接待他的人是王敞。

    “介夫你不必着急,这次之厚回来是办正事,他面圣前已整理好奏疏,咱们光着急也没用。”

    王敞心平气和,他身上打着沈溪的标签,从兵部到吏部,一直都是沈溪的属下。

    杨廷和显得很着急:“谢阁老的事情,他知道了吗?”

    在杨廷和看来,谢迁因何生病没跟沈溪说清楚,他也没跟沈溪打好招呼,把文官集团的意志交托,这样匆匆前去面圣,那便是完全按照沈溪自己的意思跟皇帝对接,他跟谢迁掺和不上。

    更为关键的是,现在连沈溪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都不知道,没法跟谢迁交待。

    王敞却有些不理解:“我已经跟之厚说明谢老的情况,他又不是第一次面圣,能有何问题?”

    杨廷和叹了口气,不太想跟王敞赘述,简单告辞便匆忙而去,准备去追沈溪,要在沈溪面圣前把谢迁跟他的想法告知沈溪,让沈溪按照他们的意思面圣,这也是谢迁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

    王敞有些郁闷:“这些人,一个个来去匆匆,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难道老夫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

    ……

    ……

    王敞在朝虽然也算得上兢兢业业,但奈何很多人就是看不起他。

    论能力他不如陆完,论学问更不如翰苑出身的这帮人,最主要还是他在阉党擅权时还有“失节”之举,若非沈溪力挺他都要被归为阉党之列。

    杨廷和心急火燎前往豹房,半途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次拦他的是小拧子派来的人,小拧子生怕有人再到豹房被朱厚照强行驱逐受到伤害,而他自己又不方便出面,所以听从臧贤的建议,找人守在前往豹房的几个路口上,只要见到有朝臣往豹房,便一概上去阻拦,告知不能靠近。

    “你们作何?本官的轿子你们也敢阻拦?”杨廷和很生气,觉得这群挡住他去路的人是在冒犯他的官威。

    一人出来道:“这位大人,无论您是谁,都不要靠近豹房,里面已有大人物交待,朝中除了沈大人可以面圣外,旁人一概不得靠近豹房,否则会被驱赶甚至可能杖打,这是陛下之前所下御旨,望大人见谅。”

    杨廷和本想教训一下这些不识相的人,但听了对方的话后,才意识到对方是一片好意。

    杨廷和一只脚已踏出轿门,这时又缩了回去。

    前面的轿夫问道:“大人,是否还往豹房?”

    “先回谢阁老的院子。”

    杨廷和有些无奈地道,“若豹房有事的话,消息会第一时间传来。沈尚书的马车……总归追不上了。”

    一个乘坐马车赶往豹房,还是先一步出发,一个则乘坐轿子在后面追,就算杨廷和的轿夫走得再快,始终追赶不及。

    杨廷和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自己跟沈溪的区别也大概如这马车跟轿子一般。

    ……

    ……

    沈溪进了豹房,甚至无需在门口等候,没人敢阻拦,他到豹房可以说畅通无阻。

    沈溪到正院后,小拧子闻讯匆忙出来,见沈溪趋步向前,赶紧迎上前行礼:“沈大人,您莫着急,陛下尚未做好赐见准备。”

    沈溪闻讯驻足:“陛下还没睡醒吗?”

    小拧子没想到沈溪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摇了摇头:“陛下还在歇息,早上陛下……睡得有些晚。”

    沈溪都把话挑明了,小拧子自不会遮掩。

    沈溪道:“那本官先到陛下寝殿外等候,在前引路吧。”

    小拧子赶紧摆手:“沈大人,您不能随便往陛下寝殿去,先去书房等候吧。请恕小人无礼,这是豹房新设的规矩,连小人都不能随便进出寝殿所在院子,实在没办法……小人一定会在陛下醒来后第一时间将您前来面圣的讯息传给陛下。”

    “可以。”

    沈溪最后还是点头,甚至不用小拧子带路,便轻车熟路往豹房侧院去了。

    ……

    ……

    小拧子陪同沈溪到了书房后,便赶紧去跟朱厚照禀报。

    到了寝殿才知朱厚照仍旧没睡醒,门外已经站了一群太监和宫女,平时朱厚照这会儿都已经梳洗更衣完毕,而今天居然还没醒,让伺候的人乱了阵脚。

    一直等到掌灯,江彬才从里面出来道:“拧公公,陛下传你进去。”

    小拧子急忙往里跑,进去晃眼见到朱厚照已从榻上下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声说道:“陛下,沈大人来了。”

    “沈先生来了,是吗?”

    朱厚照显得很疲倦,“有说过是来作何啊?”

    小拧子回道:“陛下,奴婢不知。”

    旁边突然传出个声音:“估摸沈大人是为谢阁老之事而来。”

    小拧子吓了一大跳,这是丽妃的声音,他没料到丽妃会这个时候现身,心想:“丽妃莫非是侍寝了?她的身份见涨啊!”

    朱厚照道:“又是谢阁老的事,他归家吐血后,已有多少人进言?那么多奏本,朕一概不想看,沈先生难道不知朕的心意吗?”

    丽妃和小拧子都不说话,反倒是站在门口的江彬道:“陛下,京营兵马已于今日出征,即便沈大人前来,也无法将事情挽回。”

    “沈先生来估计是说谢阁老之事,在朕决意出兵上应该是支持的,因为他从未上奏过。”朱厚照显得很自信,“让他等等,朕先洗漱。来人,为朕准备热水。”

    丽妃道:“陛下,臣妾先告退了。”

    “嗯。”

    朱厚照点头道,“你先回去整理,朕晚些时候过去找你。小拧子,你不用在这边伺候,过去招呼下沈先生,如果知道他的来意,可以先一步来跟朕说。”

    小拧子这才意识到朱厚照这会儿不太敢来见沈溪,因为在谢迁的问题上朱厚照是绝对理亏的那个,因为强行赶人而令谢迁吐血,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他这个皇帝胡作非为。

    “是。”

    小拧子领命而去。

    ……

    ……

    小拧子告退,寝殿里只剩下伺候的宫女和太监,江彬却站在门口没走。

    朱厚照看着镜子里的江彬,悠然道:“江彬,你到朕身边以来,朕没亏待你吧?”

    “陛下对臣恩重如山。”江彬紧忙抱拳。

    朱厚照点头:“知道朕的恩情便好,朕有可能会安排你出去做一件要紧事,会使你身处险地,你不会推辞吧?”

    “万死不辞。”江彬道。

    朱厚照又点头:“那好,朕便把这件事交给你,希望你不辱使命,帮朕把这件事给办好!”

    ……

    ……

    等朱厚照到书房时,沈溪已等候半个多时辰。

    朱厚照没有带任何人,无论是江彬又或者张苑都没有跟随他身后,只有先一步到来的小拧子一直在书房门口等候,但在朱厚照莅临后,小拧子也紧忙告退。

    晃动的灯影中,只剩下沈溪跟朱厚照二人。

    沈溪没行礼,甚至招呼都不打,闭着眼睛故意不看朱厚照,以体现他内心的失望。

    朱厚照却笑呵呵地道:“先生怎么来了?听说先生生病了,朕还准备去府上探望,却是没想到先生倒是先过来……先生的病情没大碍吧?”

    此时的朱厚照有些自讨没趣,但他没别的话好说,他明白沈溪前来并不是为了跟他进言,二人间的关系不知不觉跌至冰点。

    沈溪道:“臣并未生病。”

    “是吗?那就更好了,如此朕也能安心些。哈哈。”

    朱厚照有些尴尬,想坐下来却觉得沈溪站着那儿有些不合适,颇有点手足无措。

    沈溪再道:“臣听说,谢阁老病重,因吐血而卧床不起,陛下为何没去探望?”

    “这个……”

    朱厚照神色越发别扭,吞吞吐吐地道,“朕本想抽空去看看,但……先生可能不知,谢阁老的病……跟朕有一定关系,如果朕去探望的话,或许会被人说闲话,所以朕准备等谢阁老病情好转些再去。”

    “若是谢阁老的病情一直不见好呢?”沈溪道。

    朱厚照迟疑了,斟酌好字眼后才道:“朕自然会去探望……先生别为难朕,其实先生也该知道谢阁老因何而病吧?”

    沈溪道:“那臣是应该知道,还是不应知道呢?”

    这问题又让朱厚照非常尴尬,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却发现在沈溪面前有些词穷。

    半天后,朱厚照稍微定了定神,蹙眉道:“先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快些说吧,朕没有太多时间。”

    沈溪从怀里拿出一份奏疏:“微臣有两件事跟陛下奏禀。”

    “说。”

    朱厚照脸色终于正常了些,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终于不用再跟沈溪说那些让他尴尬的事情了。

    沈溪道:“臣请辞。”

    “咳咳……”

    朱厚照猛烈咳嗽几声,道,“先生别开玩笑,你在朝中官当得好好的,为何请辞?如果朕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便跟朕明说,别这样啊!”

    本来朱厚照以为事情过去了,沈溪该跟他说正事,谁知道上来第一件事就是请辞,这让他非常尴尬。

    沈溪再道:“臣乃真心请辞,实在是因入仕以来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太过疲倦,想早一步回乡休养。”

    朱厚照苦笑道:“先生才当了几年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先生年岁不大,又不是七老八十非要回故地当个闲人,朕的江山需要先生这样的能臣辅佐,先生难道就忍心让朕自己来打理这一切?”

    沈溪道:“朝中有那么多能人异士,何须臣来相助陛下?”

    “不一样,那些人虽然有一定的本事,但总归没法跟先生相比。”

    朱厚照对沈溪异常推崇,挽留的决心也很大,“先生乃大明头号功臣,若非先生领兵出征,东南和西南之地也不会平定,草原也不会臣服,不会出现四海升平的景象……额,可能现在还有几个毛贼危害江山,但用不了多久便会平息。”

    沈溪叹了口气,道:“但陛下始终无法做到勤奋治理,臣身为先生,未能劝学生回正道,乃是臣之过错,臣愿意请辞谢罪。”

    朱厚照皱眉:“先生这话说的,朕没走在正道吗?这个……有些事可以从不同角度来理解,朕是没把所有心思放在打理江山上,也是因为身边有先生和谢阁老这样的能臣,朕想好好玩几年,等玩够了便安下心来,当一个好皇帝……”

    沈溪打量朱厚照一眼,朱厚照被凌厉的目光一扫,忽然觉得自己理据不成立,悻悻地避开目光。

    沈溪道:“臣请辞之心非常坚决,望陛下谅。”

    “朕不准。”

    朱厚照的话也带着果决,想在沈溪面前板起脸,却底气不足,最后用坚决的口吻道,“先生如果再提请辞之事,朕要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挽留……”

    沈溪冷冷一笑:“陛下准备用何手段?将臣绑起来,又或者架出豹房,再或者下狱问罪?”

    这话问出来后,朱厚照脸色非常尴尬,沉默半晌才叹道:“先生其实还是在怪朕对谢阁老用强,其实当时的情况,谢阁老非要在豹房门口求见,外边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朕已经跟他说了不见也无济于事,要是真在外边等一宿非出事不可,朕也是没办法了……”

    朱厚照的辩解没什么说服力,自己都觉得理亏,因此见一见就可以避免的事情,非要闹得那么僵。但在来书房前他已经知道沈溪会质问他,心理上有所准备。

    半天后,朱厚照鼓起勇气,道:“先生,这样吧,你先把第二件事说出来……这第一件事咱们可以慢慢商议,总归有折中之法,对吧?”

    沈溪道:“第二件事,臣请陛下下罪己诏。”

    “准了!”

    朱厚照立即回答,等话出口才琢磨出来好像不太对,惊讶地问道,“什么?罪己诏?先生在说什么?朕有些不太明白。”

    沈溪打量着朱厚照,虽然没说话,但那目光好像在说:“你不明白还答应得这么痛快?”

    朱厚照脸色涨得通红,叹了口气道:“先生,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朕为了谢阁老的事道歉是吧?那朕明天一早……哦不,现在就去拜见谢阁老,您看如何?如果这都不能让你满意的话,朕再给谢阁老更多补偿,或者明日开朝议商议事情……”

    此时的朱厚照慌不择路,一直给沈溪提条件,好像为了挽回沈溪的心不计任何代价。

    沈溪道:“臣要陛下下的罪己诏,乃是因天下苍生所受苦难,各地的灾情和民怨,还有沿海倭寇肆虐等,陛下登基以来并未国泰民安,难道不该因此自责吗?”

    朱厚照脸色很难看,显然在他看来,自己是明君圣主,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沈溪所提建议就像是在打他的脸一样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面对沈溪请求致仕这种情况,朱厚照不得不作出妥协,道:“那这样,朕同意了,朕明天便下罪己诏!先生总该满意了吧?先生,咱先说好了,朕下罪己诏,你就不离朝,当作交换条件如何?”

    沈溪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朱厚照稍微有些惊讶:“先生,你不能这么啊,朕下罪己诏是听从你的建议,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朕……会很吃亏。”

    沈溪道:“陛下为安天下百姓而下罪己诏,乃是收拢人心,怎就成了跟臣交换的条件?”

    “那沈先生你辞官,就是百姓愿意看到的吗?”朱厚照急道,“朕是没有太多时间管理朝政,不也是因为有先生在么?现在先生要走,那就是对天下百姓不负责任,朕绝对不会同意!先生分明是在要挟朕!”

    朱厚照非常气恼,想跟沈溪讲道理,却发现力不从心,因为沈溪在他心目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沈溪几乎可以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不仅仅只是先生这么简单。

    沈溪无奈摇头:“陛下所做之事非常有见地,未必需要臣这样昏聩之人指点,如陛下所言,若只是因朝中有能臣打理而令陛下不思朝事,那臣情愿请辞回乡,也是为让陛下能早日还朝,为天下苍生做更多的事。”

    朱厚照道:“这算怎么个说法?先生你一走了之了,朕怎么办?朕能把大明江山打理好吗?先生你怎么这么不理解人呢?”

    沈溪不回答,反而将两份奏疏举过头顶,一脸坚决。

    朱厚照一咬牙:“先生,这样吧,还是跟年前一样,你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让咱们都冷静一下,行吗?你先看朕的行动,朕绝对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朕既然答应你好好治理江山,就一定言而有信。若朕有食言,你再提出请辞也不迟,你看如何?”

    此时朱厚照可怜兮兮,听起来好像在跟沈溪商议,不过更多是作出妥协和让步,大有哀求沈溪之意。

    沈溪幽幽叹了口气:“臣一心为大明强盛,若陛下能理解臣之苦心,就不该留滞于豹房。”

    “行,朕今天就回宫!”

    朱厚照答应起来丝毫也不含糊。

    沈溪道:“臣并非是要挟陛下,而是……”

    朱厚照又抢白:“不管先生是什么目的,朕只看结果,只要先生不提致仕就好……朕马上按照先生所定方向发展,以后不用一旬一次上朝,每天上朝都行,什么经筵日讲一律都开,不就是当个明君吗?朕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先生来提醒朕,乃是大明忠臣,朕觉得先生这是鼓励朕当一个圣君明主,朕满怀感激。”

    沈溪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子说起瞎话来不打草稿,言之凿凿就跟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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