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师的座位应该排哪里?”
得益于上海时装周的历练,sally在痛哭的时候,乔韵已可不必亲自去客串小妹,而是在工作室里玩点兵点将,最难得是青哥也在——说起来,他们这一次搞的办展的模式,作为新品牌来说,搞闭幕秀到底还是吃亏了,只是白担了个名头的好处。新品牌一场秀都没做过搞起来了也没太多客户上门,除了之前的老关系以外,新客户怎么都应该是等闭幕秀办完了再来拿报价单、看售卖款,但那时候都是时装周收尾了,买手的出差时限可不会因为一场秀延长,说到底,卖气到底还是有所损失的。现在那边的工作量还不如上海时装周那次大,都是些老客户上门看货拿报价单,青哥都不必看场子,可以脱身陪乔韵打屁。
“要不放顾教授边上吧,让她老人家给镇一镇——千万离那些杂志编辑越远越好。”
“那是。”乔韵深以为然,把代表郑大师的小旗子给拔起来,又拿起一根,“史师兄呢?我看他不会来,但怎么也得在第一排给留一个。”
“那就往边上放。”青哥拿着小旗子找了一圈——边上都占满了,总有很多人是必须安排在第一排,但又未必回来的,为了场面的好看也必须给他们安排在边上,现在倒搞得靠边座位人满为患了。“呃——”
到底是新品牌,能确保一定会来的嘉宾不多,大多都还是看了顾教授的关系,乔韵看了烦,干脆把所有嘉宾都戳到第一排,“剩下的到时候去免费发,或者掏钱雇点托,100一小时,走一套就鼓掌,再走一套吹口哨,不热闹不给钱。”
青哥大笑,到底还是□□重新放,“哎,说到这……傅先生的旗子呢,我怎么没见着?”
“在那呢,”乔韵说,“和mandy一起在第一排,放心吧,亏待不了你家傅先生的。”
“怎么是我家的?”
“这么关心他,怎么不是你家的?”乔韵反问,过一会又说,“他回来没?之前在第一天的时候不是就说能回来看了吗?”
青哥不由暗笑,语调自然若无其事,“应该是回来了吧,之前他和我说,同mandy在sallyhe的秀上遇见,还和她confirm了闭幕秀的事。”
出差一般都是定了日子,既然傅展说能赶上第一天的秀,那回来是肯定回来了的,乔韵应该不会不知道,她的话要听出另一层:若回来了怎么不来报到?——虽然对傅展这追求者不假辞色,但又还没到如洪哥一般恨不得他快死远点的程度,总还有点挂心。不想被追上,粘近了就烦,又不希望走远,脱钩了有点失落,这是最基本人性,没什么好评判的,多少情场高手就是这么一冷一热的追到心上人。乔韵也是人,何能例外?偏着头想了想,唇边蕴着一点点笑,像是要说话,青哥作为最大的傅展粉丝,心情愉快,只等她扑到网里再好生调侃。
就在这当口,电话响起来了,他懊恼地啧一声,看到来电人,心情更不愉快。
“andy。”他说,“估计又是灯,他怎么不改姓邓啊——喂andy老师,辛苦了,昨天看了秀,哇塞,那效果实在是太棒了——灯的事你放心,我们还没进场——嗯?”
乔韵开始还没留意,等青哥那边的静默长得反常了才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青哥已经走到了窗边,表情凝重地捂着手机,“嗯……嗯……”
andy在那不知说了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谢了兄弟,欠你一次。”
乔韵放下小旗子走过去,心底已有出事预感,但很奇怪,这时她反而平静,等青哥挂了电话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他等,青哥捏着手机发呆了几秒,又吸一口气。
“andy说我们的秀可能要取消了——昨天sally办秀以后就很不开心,觉得自己受骗了,具体什么个心路历程他也说不清,反正她当场就打电话给一个叫‘刘叔叔’的长辈哭诉,可能想要叫停我们的秀。andy觉得这样很不妥,但刘叔叔似乎没有很快答应,今早他又去帮忙,看sally情绪缓和下来了,他觉得有点危险,就给我们打个电话提醒下。”
青哥顿了下,“他说sally的关系应该是直通组委会主席,也就是b市服装设计师协会的会长同时兼任中国服装设计师协会会长的张会长,‘刘叔叔’在张会长面前应该是很强势的,sally都不屑于直接联系张会长,有事只和‘刘叔叔’直接说……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了,别的事情sally也很少说。”
折腾了这么久,这后台总算是浮出水面了:关系直通张会长,难怪秘书长说不上什么话了,他的职位也仅限于组委会而已,在b市服装设计师协会里就没那么显赫,更遑论全国性的行业组织了。能和张会长硬扛的,也就只有顾教授了——这个张会长说起来还有一定的官方背景,他是有行政级别的,如果没有相应的级别,就靠民间组织的内部职衔去扛确实吃力了。
乔韵二话没说,掏出电话给顾教授打过去,连拨几个都没接,她没说话,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等着,青哥到底年轻点,虽然也比一般人镇静,但心跳得厉害就忍不住要说话,“他要取消也要走流程吧,都到这一步,邀请函都发出去了,会展日程表都印好了贴在哪里,哪能说取消就取消了?”
这是在自我安慰,乔韵知道,但她不会给自己留多少幻想。“知不知道什么叫中国特色?说取消还要找理由?不找个抄袭嫌疑之类的理由都算是对得起你了……好了,先别说这些,先问清楚再说。”
青哥会不知道这些?只是到底心存幻想,不愿接受事实,他转身一脚踢上墙,闷哼一声不再多说,乔韵把手机翻过来看看时间:昨天都下班了,刘叔叔再怎么样也要今早来操办,算算打电话的时间,张会长现在应该正和顾教授沟通吧。之前小辈之间的摩擦他可以不出面,闭幕秀的事,sally闹的动静,但乔韵勉强可说是受益者,他也可以躲着,现在要取消,他得给顾教授一个交代。——这还叫做乔韵靠山是硬的,换做是野鸡学校出来的本土设计师,取消就取消了,就黑了你,要解释,你当你是谁?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乔韵的电话果然响起来了,是顾教授,她的语气充满情绪的痕迹,“小乔,你刚打电话找我?”
“我这边也收到消息了,”乔韵问,“老师您在组委会办公室?”
“嗯,抽空给你回个电话。”顾教授说,也顾不上问她的消息来源了,“这样的事从没有发生也不该发生,你放心,我一定争取到底。”
“我不担心,”乔韵马上说,“老师您别有负担,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争取就算了,不就是一场秀吗,不开就不开了,您别和会长闹太僵。”
这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以顾教授傲气的性格,怎能接受自己的学生被人骑到头上?况且这件事又的确是己方占理,不争出个结果她肯定不能接受,她这样清高的性格,又重脸面,只怕会豁出一切为自己争取,就怕最后闹到彻底翻脸,设计师协会都呆不下去的地步。
顾教授似也感觉到自己不太有胜算,没宽慰乔韵,只是说了声,“他们不能把人欺负到这地步”就挂了电话,声音蕴含隐怒,但却没多大把握。乔韵挂了电话就开始收包,“我去一下组委会。”
“我陪你去。”青哥跟了几步。
“你别去,去。”乔韵瞥青哥一眼,语气刻意放得更稳,“去和白倩开个会,想下怎么提升卖气,如果秀开不了那块更不能耽搁,明白吗?”
几百万都花出去了,现在当然是要尽快把钱赚回来,秀开不了,心理上会有踏空感,但不是说世界会就此毁灭。青哥到底也是创业的材料,乔韵不慌他也慢慢冷静下来,“知道了,那我们一起走。”
半路上到底忍不住问,“你觉得,还能挽回吗?”
乔韵不回答他。
#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组委会办公区其实不大,就是在会展中心附近的酒店临时租的套房,门开进去就能听见里间会议室隐约传来的争吵声,史秘书长在门口来回巡梭,满脸的不安,看到乔韵来了忙走上来,一副安抚的样子,“师妹——”
乔韵理都不理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敲敲门推进去,回手把史秘书长关在门外,“老师。”
门内的争吵因此稍缓,顾教授和办公桌后不停擦汗,表情无奈的中年人都看过来,乔韵走过去拍一下顾教授,顾教授余怒未消,把她甩脱,“不是让你别来,怎么不听话?”
“总要来看看情况。”乔韵笑一下,直视张会长,“秀都要被取消,能不来吗?”
这件事毕竟亏心,张会长对着受害人也有点气虚,他的眼神回避了一下,又对顾教授强调地说道,“这种调整本来也是有先例的——老郑的秀不就被调整到第一天了?那时候也没见你出头啊。顾姐,组委会的日程有变动是很正常的——”
“你怎么不说老郑的调动背后是谁在操作?”顾教授一寸也不让,立刻冷笑地回。乔韵居中把她拦住,“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秀不开就不开,吵不出结果。”
顾教授气结,张会长松一口气,“是吧,还是小年轻明白事理。小乔,你有什么想法就说,组委会能补偿一定给你补偿。”
“好啊,”乔韵也不客气,一口答应,“我为了筹备这场秀花了八百万预算,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开不了,也不说双倍,我的预算,组委会该给赔给我吧?”
双方角力,张会长是受压出手,背后的支持也因此极为充沛,乔韵这边以卵击石总是没好结果,他这么有底气也是这原因:真的不让开,就算现在争出来了,到时候秀开场以前来个消防检查不过关,那怎么算?是以他说要补偿倒也是真心实意——就不知道这补偿里是否有‘刘叔叔’的授意额度,还是自己为了行业名望考虑准备的让步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狮子大开口的八百万,肯定是没法满足的,他的眉毛一下又竖起来了,“小乔,你这是胡言乱语了吧!”
“怎么胡言乱语了?场地布置和人员工资加在一起就四百多万了,我还没算请模特的钱呢。”乔韵冷笑,“张会长,你以为就你背后有人?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是不是随便一个毕业生都拿得起八百万办秀?”
一句话问到张会长的软肋,他气势虚了。乔韵脸上嘲笑渐浓,她有些不屑地说,“不就是想要往政协上一步,混个级别养老么?张老,我关系拼不过sallyhe和刘家,但要和你闹,我有得是时间。不让我开秀可以,八百万拿来我转身就走,没钱没交代,你这是把我当傻.逼?”
她越软,张会长就越官腔,现在她这么强硬,张会长反而硬不起来,他不安地动了动,和门后稍微露了半个头的史秘书长交换了几个眼神——顾教授看顾学生不稀奇,她爱才,没背景也会往上推,但再爱才也不可能给到这么多钱办秀,灯光、设计,模特……这都是瞒不了人的,乔韵办这场秀,是真的花了钱。
张会长又调回来和乔韵对视,两人都不说话,乔韵眼神灼灼,身子一点点倾前,张会长被看得越来越后仰,语气不知不觉就软下来了,“年轻人脾气别那么大,好商好量,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八百万肯定是不可能的,组委会没有这个预算……”
“没这个预算你问刘先生要。”乔韵说,“或者直接找sallyhe,钱没到手,这事没完,你不妨也问问刘先生,想不想上个以权谋私的大新闻?”
她是真做得出来,范立锋那找不到sally的来处,至少就说明她不是什么全惹不起的对象,她之前不找,是因为没必要,手机通讯录里那么多电话,只要肯付代价什么事干不成?乔韵说这话的时候是很平静的,真被逼到这一步,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正因此,这平静的诚实透着绝对的力量,竟让张会长不敢逼视。
他嗫嚅一会:这件事,的确是sally不占理,也许她在气头上不愿给,但刘叔叔能那么宠sally,几百万毛毛雨,想要息事宁人就应该不会付不出来。
“这……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有点动摇了,但仍作犹豫状——价格到底要杀下一点点,“小乔——”
“当然,”乔韵毫不犹豫一口承认,她冷冷地说,“狗是那么好当的?”
这话说得过火,顾教授都听得失笑,张会长受不住,满脸通红,葳蕤着欲说还休,半天说,“乔韵,做人留一线,你不要太过分。”
乔韵不以为意,只是一笑,透着轻蔑,张会长有能力被羞辱的感觉,一时奋起要说话,看到一边冷眼的顾教授又软了:他是走行政序列做的会长,手里没技术,说话就不硬气,顾教授要真纠集郑大师和他鱼死网破的闹,他招架不了。
“有意思吗?”乔韵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击,问他,张会长也答不上来,“我给你三十分钟,你随便打电话商量,三十分钟以后给我一个结果,要和要闹,都随你们。”
她转身拉拉顾教授的衣袖,师徒俩眼尾都不给满脸谄笑的史秘书长,昂起头拂袖而去。留下史秘书长和张会长,悄声合上门,在那满脸都是故事的打哑谜。
#
在‘敌人’的地盘里等消息,两人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里,外间秘书吃不住这气氛,过不久一走了之。他们这才获得一点*,顾教授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乔韵跟在她身后,相机轻声劝,“老师,真没什么……不就是一个奖,一场秀嘛,北京时装周了不起啊?不走就不走呗。”
她也是真心这样想,如果这一次是四大时装周,在开秀前忽然叫停,那乔韵知道自己的反应不会这么冷静,北京时装周而已,不开就不开了,没必要太挂心,业绩才是主打,sally就是再有钱有势又如何?【韵】今年已经可以自给自足,盈利只是时间问题,这秀,北京不开了上海能不能开?上海不能开,我去东京开,去首尔开,去米兰找个场子自己开行不行?失落可能会有点,但更担心的还是老师的情绪。
“真的,北京不走了,这不是下半年还有上海吗?”她绞尽脑汁哄顾教授开心,“又不是以后都没秀走了……”
“我知道,”顾教授似也从思绪中回神,她摆摆手,如意料中一样止住了乔韵的安抚,“不就是个北京时装周吗……”
她眼角的肌肉跳了一下,扭过脸望着二环路上扭成结的车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
她叹了口气,鼻子抽了一下,又清清嗓子,摇了摇头,“只是,做老师的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最后一句话,顾教授说得极小声,乔韵的心却狠狠抽动了一下,就像是被人戳了一刀,她哑着声音叫了声,“老师……”
会议室里传来了一点响声,师徒两人的肩膀同时都直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又武装上了一脸的冷漠,当门打开时,所有的脆弱都不见痕迹,回身的气势都像是带了风云,史秘书长受气势所慑,竟倒退一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才招呼两人进去。
“四百万。”张会长肯定是得了指示,他们一进去就快速说,“要就要,不要就闹,没更多的了。”
四百万,差不多也能覆盖掉全部成本,甚至还能有多了,乔韵一口答应,“可以,我要现金,马上转给我。”
她给了帐号,不到十分钟款子就打过来了,显示的打款人是个毫无关系的姓名,张会长看过入账短信,呵呵笑,“好好好,这件事也算是有个圆满的结果。”
还想重新和顾教授套近乎,缓和一下同乔韵的关系,“这一次确实是情况特殊,其实刘先生和我心里都很抱歉的,下半年吧,下半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开幕大秀给你安排一个,小乔,你看可以不可以?”
乔韵哪耐烦理他,翻个白眼过去,转身和顾教授一起走人,顾教授心情仍差,出了电梯推说学校有事,上车先走了,乔韵也理解她的心情,并不多打扰,回到工作室打算给青哥他们打电话,两个人却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娇娇……”白倩欲言又止,要问又不太敢问,仿佛乔韵是一碰就碎的玻璃花瓶——一开口青哥就捏她一下,她痛呼一声,没下文了。
乔韵倒被弄笑了,她摊手耸耸肩,白倩和青哥绷着的那口气一下都吐出来,肩膀跟着垂下,白倩嗫嚅着说,“怎么能这样……”
青哥还有点不死心,“要不,再找点关系……问问david,他不是去了sally的秀吗——”
“钱都拿回来了,还问什么。”乔韵说,“倩倩你去给邀请函上的客人打电话,通知他们秀取消了,就说是因为组委会的要求和不可抗力,只能取消……问一下他们有没有兴趣看视频资料,如果有的话,我们之后可以给寄视频档案去。”
“青哥你就继续去做的宣传,上一季上海的客户,一个个都盯到,做回访,记得统计销售量。还有,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小型摄影棚,看下能不能协调一下,这几天找个时间过去拍摄……大秀走不了就拍视频,关键赶文文时间点。”
她想想,“文文电话我一会自己打,你先去跟进摄影棚。”
连续不断的吩咐,有条不紊的思路和她镇静的态度,多少麻痹了两个小伙伴的失落情绪,也让他们生出新的希望,一边应着一边各自着手去忙,乔韵坐在电脑前发了几秒钟的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电子邮箱的页面:mandypark现在可能在订货会上,打电话不如发邮件更好沟通。
【基于组委会的安排,以及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本定于最后一天举办的服装秀只能遗憾取消,也许之后都不会有机会在北京时装周举办服装秀。对你两次调整时间特意来看秀的热情,感到非常的抱歉,同时想要冒昧地请问,之前你提过关于东京时装周的事情……】
她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mandy对【yun】在欧洲的卖气很满意,虽然件数不多,但销售额不错,两人的交流中,她有暗示过,如果北京时装周,【韵】的秀反响不错,她也许会动用私人关系,为她在东京时装周争取一个席位。乔韵之前不说也是怕好事落空,反而让手下失望,现在情况转劣,但不管希望多渺茫,她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借由这个机会,打开往东京时装周的通道,【我可以提供这一次时装秀的录像,虽然场地效果也许没那么好,但可以保证所有的idea都是原创……】
她的手机连续不断地振动起来,都是收到取消的通知来问情况的:父母、陈蓉蓉,之前说定了要来看的大客户……有些电话乔韵不想接,但有些不能不接。
“没什么大事,就是组委会那出了点问题,对,其实没什么啦,之后还会有机会的……你和妈妈刚好就别来了,飞机也不好坐……”
“对,组委会可能有别的考虑吧,不过蓉蓉开着的呀,你可以把老板带过去看看嘛……”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理念有点不合,对,并不影响生产……什么?品牌格调?黄老板,我们都是要去东京开秀的品牌了,你问这个不觉得不合适嘛……”
嬉笑怒骂,一通通电话接着,一边构思电子邮件,乔韵或是隐瞒或是欺骗或是吹牛,一个个人敷衍过来,电话挂了又响,最后都接麻木了,插着充电器,电话一振动就接起来,“喂你好?”
对面那边久久没说话,乔韵喂了几声,翻过来看看屏幕,不是通讯录里的号码,但那串数字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说,声音发哑,连忙清清嗓子。
“李竺是你们大客户,有邀请函。”秦巍的声音很低沉。“你哭了?”
“没有!”乔韵喝口水,“说太多话嗓子哑。”
她推开键盘托,转身走到窗边,“想干嘛?”
“……怎么个情况,你说说。”秦巍的语气也很平静。
看来范立锋是真的没当传话筒,乔韵吐口气,抻着腰,扶额翻了个白眼,她忽然疲倦到难以和秦巍斗嘴的程度。
“就是有个女孩子,今年也开秀,嫌我的风头太劲……”她随便交代几句,“后来她自己的秀可能反响不好,就干脆不让我开了,就这么简单。”
“不让你开你就不开了?”秦巍追问,“这么听话?”
“不让我开我多得是地方开,稀罕?”乔韵的脾气也上来了,“那不然还怎么办?钱我已经要回来了,东京在联系,不要我开我还不开呢,破时装周,稀罕?以后求我我都不开。”
“不管你以后怎么样,这次就这么算了?”秦巍不依不饶,“你准备了那么久,钱只是一方面的投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就这么放弃了?”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乔韵被他实在是问烦了,脾气忽然失控,hold了一整天的冷静被几句话就问得瓦解,所有的烦躁都卷上来,所有的怒火都冲他发,她对电话喊,“还有办法我会不想吗!就五天时间了,去哪里找场地?怎么改灯光?怎么通知客人?时装周一结束客人全走了,我开个屁!不能开就是不能开了!明白不明白?除了把钱拿回来以后去别的地方开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以为开秀是开啤酒,说开就开?你不明白的事能不能少说两句!少特么在这指点江山?”
她吼完了才觉得嗓子疼,一摸两腮,冰凉,全是眼泪,捂着话筒一边深呼吸一边去抽纸,就怕抽噎声被他听见,但这一切瞒不过秦巍,“哭了?”
“没有!”她又想吼,但吼到一半化成咳嗽,乔韵咳得站不住,滑坐在地上,靠着办公桌望着窗外的霾,仍是倔强。“……没有!”
“明明就哭了。”秦巍在电话那头嗤之以鼻,但没等她发火就问,“如果……我帮你在五天内找到场地,这个秀你开不开?”
乔韵一骨碌坐直了,回答冲口而出以前,又有犹豫,“你想干嘛,你别给自己惹麻烦——人家背后有人我告诉你——”
“这些你别管!”秦巍加重语气打断她的话,“我就问你,如果我帮你找到场地和嘉宾,新闻记者……五天时间,全新的场地,一场大秀,你开不开得起来?”
这是个挑战,全新的场地也就意味着全新的设计,全新的t台和全新的灯光,还有彩排、pr、宾客邀请,还很难说做起来了谁会过来。这些事乔韵不会不明白——她全刚刚做过一遍,但秦巍的话,依然点燃了她心里的热血,她咬着唇,力道大得出血,“……你何必这样子?又不是天崩地裂,真的,很多解决办法的,不是世界末日,你干嘛这样子——”
这些话,安慰了所有人,安慰不了他,敷衍过所有人,但秦巍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我就不想这样。”他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就不想你这样子。”
这样子是怎样子?太多的话没说,太多的感情没有露,他只问,“你就告诉我,这场秀,你开不开得起来。”
“……”
“你去找,你能找到,那我就开出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