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古墓中墓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半个身形出现在周清尧的眼帘中。关北海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眼神却意外地柔和，他递来一只手。又说了一遍：
“快上来。”
周清尧赶忙先把武警连拽带推地,在关北海的帮助下弄上了岸，随即自己一手扣住粗糙的岸,一手仍握了关北海的手，连蹬带蹭,借力爬上了岸。
周清尧跪在了地上喘气,手依然被关北海紧紧捏着，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转头道：“你,你的命还真大。”本来关北海为救自己遭险生死不明,重逢时心情十分感慨,却在看到关北海不但毫发无损,而且精神状态似乎比之前更冷静从容时，把他想说好多话都堵在了喉咙间。总觉得面对这样的关北海，自己若过于感性，就会别扭甚至不合时宜。
至于救命之恩当然要报的，胡老三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主。于是补充道：
“关北海，你救了我一命，我记着的，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周清尧挠头，眼神暗了暗道：“……以命相报。”
关北海神色复杂地看着全身湿透的少年，缓缓摇头：“不需要。我救你，不是为了图你的报答。”
“那你图什么？”周清尧大大咧咧问得十分直白。却发觉关北海握自己的手似乎紧了紧，他有些别扭，想抽出来，却没能挣动。
关北海不答，只是下意识用力握紧了他的手，道：“……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忽然手腕猛地发力，把周清尧拽到身前，微微眯着眼睛，倾身凑在他耳边轻言细语道：
“不要轻易承诺给别人你的命，也不要轻易问别人到底图什么……好多事情口头答案永远不能作数。必须从这里找。”他握着周清尧的手捏成拳，用力按在左心室的位置。
周清尧有些迷惑，他看着关北海脸上凝固的线条，他怎么能知道关北海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不说我怎么知道。”
关北海道：“是么？再好好想想。否则我会觉得……”他的神情漠然道：“我做的都是白费。”
周清尧也不是傻瓜，他隐隐有些触动，顺着自以为最接近关北海思路的方向去猜。
“你是在……收买我？”
关北海脸色有些青，周清尧却很诚恳道：“我没有拒绝，你别被说中了恼羞成怒啊。这不是什么坏事。我很能接受的。我还挺佩服你。”
关北海摇头道：“你错了。”
“不是？”周清尧挠头，他继续艰难思考，觉得关北海这一连串举动真的琢磨不透，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适合的方向，但是那个假设实在太惊悚了，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有些胆战心惊道：
“你不会是想……要搞我吧？我，我报答你可不包括那什么，以身相许啊。”
关北海眼中滑过一丝自嘲，淡淡道：“你想多了，我不会强迫你的。”
周清尧郁闷地瞪眼，看关北海冰冷的回应，敢情自己又猜错了？他实在有些烦躁，道：“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呗，居然还要别人来猜，大男人别不别扭啊。我实在不知道。”
关北海却道：“在你心里，我不是奸诈小人，就是色/狼野/兽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清尧抓狂道：“你又要我自己去领悟，又嫌弃我把你想得坏了。我是不是得说：‘大教授你救我其实就是为了发扬党员的高风亮节，你就是那学术界德艺双馨舍己救人大公无私的大，好，人！’才满意啊。”
关北海脸色却是越来越白，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完全想清楚，当时救周清尧的时候十分冲动，理智似乎都离他而去。事后他也反复思量过，到底为何自己在那个关头会失控，答案却指向一个隐藏在心中很深角落的区域。
素来关北海总是习惯去掌控全局，每一个想法行动他都自信能控制很好，只有这次，明知九死一生，竟然大脑一热，不管不顾就去了。那时候理智是那么无力，飞出去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那颗心。遇到和这少年有关的事，就会浮得高高的，自己怎么也抓不住。
所以他不直言，却让周清尧来猜。如果周清尧不明白，他会遗憾难过，觉得自己不值。但如果周清尧明白了，他又会暴躁难安，觉得自己太轻狂。
该是怎样的答案，他一时找不到。
关北海缓缓吐了一口气，漠然地挥了挥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来的？”
周清尧虽然莫名其妙，但关北海不纠缠这个问题，总是松了口气，他断断续续讲述他们是如何下斗试机关，如何遭遇水淹墓室，又是如何惊险地背水一战，逃进后面密道来的。至始至终关北海都没说一句话，不知在想什么。
又说到那名断手的可怜武警，伤口如果不尽快处理就会化脓。他们眼下也没有工具，只能简单地用衣料包扎止血。把他安置在岸边安全的地方。
“你落进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周清尧想知道有没有可能回去。
关北海指着看似平静的水窖：“我上岸后想回去，已经不可能了。你算运气好的，我被冲进来的时候，差点命都没了。这下面简直是地狱。”
周清尧很少听到关北海以这样夸张的语气来介绍什么东西。当下被撩拨起大大的好奇心。
“到底有什么？还有，我很奇怪，为什么第一次出来的是石球，第二次才是水？”
“刚才你游过来的中间应该有道墙对不对，其实那是一堵堤坝，是在机关启动之后才变矮的，本来它和这边岸齐平，这个三十多平方的水窖是蓄水，堤坝那边十多平米的区域本来是没水的。石球就在那边区域中，抵在石门后面，第一次的机关只是开石门，石球就滚出来了。第二次机关让中间的堤坝降下来，水就漫过去了。这就是机关的精妙之处。”
“我之前跌进来的时候，堤坝还没有下降，水也没有漫下来。我侥幸躲过了石球的碾压，但是那片没水的区域中，除了石球，还有一个很大的机关人。现在你看不到，是给水淹了，但是在我滑进来的时候，那个机关人还能运行。”
周清尧呼吸一顿，难道那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铁甲巨人？
关北海道：“我没有看到那个巨人的动力装置是什么，从材料和比重来看，可能跟磁或弹簧有关，它会自己来回走，边走身上的绞盘就变紧，等到了极限就会朝一个方向砍一刀。我不敢待在那里，就泅水游到这边的岸上。可我没想到的是，水窖里有那么恐怖的机关。”
关北海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周清尧也能听出当时的惊心动魄。小心问：
“水里有什么？”
“有你见过的刀片转轮。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吃人的鱼。”
周清尧瞪大眼睛：“吃人的鱼？可是它不会被转轮绞死吗？”
“那种鱼很小，只有小指长。幸好我……我不是一个人掉进来的。”
周清尧脸色雪白，难道老四死在里面了？他瞪大眼睛道：“那个……冒牌的？他，他被水窖里的鱼吃了？”
关北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关注，知道他也跌进来了嘛。”
周清尧连忙掩饰：“谁不见了，昨天查得很清楚，除了他还有谁？”
关北海道：“可惜不是人。是那两只被我们抱下斗的鹅。当时它们也滑进来了，我把它们捡起来丢到水窖里。开始它们在我后面游，我本来想着饿了可以把它们拔毛吃掉……可是我快游到岸边的时候，它们突然就被那群小鱼包围缠住，吃得毛都没了。当时我想，还好我快了几步。”
周清尧不需想象当时那情况下关北海怀着多大的恐惧奋力上岸的。自己也是一阵阵后怕，想着刚才在水里还拉着武警慢慢泅渡，幸好没遇到鱼群，否则死不瞑目，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么老……冒牌货呢？”
关北海道：“他比我先离开，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我上岸后也没有发现他。可能他找到一条能出去的路，但我不知道在哪儿。”
关北海遥指岸上不远处一处高台方向：“我没有找到出口，我去那边转了一圈，却有个有趣的发现。”
“什么有趣的发现？”
“那边山包的形状，挺像封土的，但是没有工具，无法判断。”
“封土！有没有搞错？”周清尧遥望那高台方向，封闭的地下天顶下面居然有堆封土，这本来就是在墓中了，还有封土堆，那不就是……
“墓中墓？这太神了吧？”不过联系到墓主人热衷机关的凶残，周清尧只是稍微被冲击了一下，就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诞的推测。
“这防盗的手段可以说用到极致了。试想前厅疑冢那么多机关，一波接一波。谁有幸到后面来？”关北海神色冷峻：“我非常怀疑，那个高台下面，才是墓主人真正的棺椁放置处，无人能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