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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零陵郡 二

书名:楼高不见章台路  类别:美文同人  作者:字如卿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天色越来越暗,山林里更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裴榕在树木层层重叠的小水泉边找到一处外头有矮灌木挡着的岩洞,他果断抱着裴钰进了岩洞,沈莙亦紧跟着进去了。

    岩洞里有一股子树叶枝条在水中**的味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沈莙听到裴榕急促的呼吸声和裴钰嘤嘤的啜泣声,心里的不安就更加旺盛了。

    裴榕到底是久经战场的人,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燃起之后才稍稍能够看清岩洞内的环境。四周很安静,岩洞上壁时不时有水珠滴落,地上是些枯枝落叶,在一层积水中被泡得腐烂了。裴榕的脸庞忽明忽暗,沈莙打眼看他脸色不太好,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裴榕腹部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了。她大惊失色,趋身向前仔细一看,慌张道:

    “你受伤了!”

    裴榕放下裴钰,往后退了两步,扶着石壁缓缓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坐下了。沈莙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先是对裴钰比了个‘嘘’的姿势,然后眼睁睁看着裴榕解开了衣物。

    裴榕腹部一道显眼的血窟窿很快出现在沈莙的视线里,她深吸一口气,心下骇然,经过姬浔受伤那一回,习惯性地先查看伤口有没有发黑,在确定肤色正常之后才稍稍松气,对裴榕道:

    “放心吧,没有中毒。”

    裴榕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却发现沈莙正把自己身上的批帛取下来叠成方块儿,几步上前按住了他的伤口。

    “既然要经过零陵郡这样的虎狼之地你怎么不早做准备,那么点子兵,如何能护住这一路人?如今好了,被逼得这样,死伤无数,还不知能不能脱险!”

    裴榕看着沈莙额头上的汗珠,略显嘲笑道:

    “若是早做准备恐怕还没到零陵郡就已经遭此劫难了,要不是队伍减少了人数,你以为我们能一路平安地到武陵郡边上?”

    沈莙哼了一声,争辩道:

    “你既然一路低调,怎么到这里还是着了道儿?说到底还是没个成算!”

    裴钰小小的个儿,站在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们吵。沈莙一看这伤口不处理不行,转头对小孩儿哄道:

    “你过来,帮我用力按着这里。”

    裴钰听话地走过来帮忙按着伤口,裴榕一皱眉想伸手自己捂着却被沈莙拍掉了,

    “你还使劲,嫌血流得不够快吗!”

    她拿着火折子,将袖子上一块干净地方撕了下来,原想要出岩洞将它弄湿,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了不该有的动静。

    裴榕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吹熄了火折子,冲着裴钰低声道:

    “别出声。”

    沈莙心跳得极快,她依稀听着外头几个男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得出来离她们的距离不远。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沈莙即便蹲得脚麻也不敢挪动半分。后来那几个男子在急急地讨论了几句之后终于传来了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沈莙松了一口气,想要再拿出火折子时却被裴榕按住了手。沈莙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里再次慌张起来。

    直到四周恢复了寂静,沈莙还没动,裴榕却接过火折子再次挥燃。沈莙原是以为已经暂时脱险,抬眼一瞧,裴榕的脸色苍白到了一个极致,那种样子不像是因身上地疼痛所致。这时候沈莙脑子转动的速度已经恢复了一些,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不佳地冲裴榕问道:

    “你,听懂了?他们方才说了什么……”

    裴榕的视线在沈莙和裴钰身上交替,神情越来越凝重。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莙都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将火折子递回给她,一面用批帛把自己的伤口缠好,一面系上腰带。

    “你带着他待在这里,不管外头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

    说罢,以长矛为支撑站了起来,竟是想动身往外走。

    沈莙瞳孔皱缩,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放,几步上前拽住了他,

    “你疯了,他们虽然暂时走了,可是必然还在山林里搜人。你负了伤,不好好待着反倒出去送死!”

    裴榕回过头来时已没有了之前的凝重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他们不是走远了,而是回去调人过来进行仔细搜查了。这次出事不是偶然,而是队伍里有他们的内应。”

    沈莙浑身一僵,喉咙干涩,缓了半刻才道:

    “既如此我们就该马上离开这里,你一个人出去查探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裴榕和沈莙难得有立场一致的时候,虽然时机古怪,但这样新鲜的感觉还是使裴榕暂时放松了下来。如果说他方才起身离开时还有疑惑的话,此时倒都烟消云散了。

    “沈莙,你知道我出去不是为了查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彼此装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逃不了的,此时转移藏身之处只会更快地暴露行踪。可是若是我出去,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他们动用大批人马来偷袭,目标在我,为的是解决即将出现的隐患。若是我平安到了武陵郡和裴胤会合,这些夷族和流寇将要面对两个裴家最年轻的中郎将和属兵,而在路上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我这桩隐患就要简单多了。你和裴钰这小子和他们无冤无仇更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要我出去将他们引开,他们必然没有闲情再去计较你们身在何处。你带他在这里待到天亮,那时再离开应该就安全了。”

    沈莙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有些想哭,

    “说到底你就是想出去送死,然后好叫我们脱险。裴榕,咱们没有那个托付生死的交情,你就这么把儿子丢给我也放得下心?”

    外头还是静悄悄的,裴榕看着沈莙倔强的脸,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和她‘生死与共’的一天。

    “沈莙,你是姬浔的女人,即便我再不愿意承认,那个人的眼光毒辣却是不争的事实。你有那个能耐护住裴钰,而且你会尽你所能保护好他。因为你那看起来可笑而又软弱的慈悲之心实际上却是你和我们这种人最大的区别。我知道你和楚鄢交好,若是天亮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裴钰继续往西,去武陵郡,姬浔也在找你,南诏王的人亦分布各处,从这里脱险之后,哪怕遇着其中一派势力,你们都能活命。到了武陵郡,你替我向裴胤传句话,夷族队伍里并不只有一支部族,他自小擅长征战,必然明白我的意思。”

    裴榕的话说完了,目的也都达到了。他重新握起长矛,回过头看了一眼担惊受怕的裴钰,没再犹豫,拔腿就要往外头去。

    沈莙双手握拳,看着泫然欲泣的裴钰,咬了咬牙,冲到正在往外走的裴榕后头一个施力,手顶着他的伤口把他一下掼到了地上。

    沈莙用足了力气,裴榕没防备又受了伤,因而真就被她一下撂倒了。他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莙,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她骂道:

    “你闭嘴!方才那些狗屁混账话我已经听够了!我不管你为了这小子有多少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总之你不能死!我身上连一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依靠,带着裴钰两个在零陵郡和武陵郡这样的地方走动活不活得成还难说,况且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呢!你若是真的关心这小屁孩就应该好生爱惜自己的性命,他的生母已经没了,你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连你也死在这里,即便我救了他这一回,姬莲也不会放过他的。只要躲过这一夜,你带我去最近的城门关卡,到那时候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裴榕脸色难看起来,想要起身却被沈莙压着肩膀阻止了,他一个将军,被一个女人控制着动弹不得,心气不顺地骂了一句:

    “妇人之仁!”

    沈莙眉头跳了跳,忍着怒气,心道他是伤患,不能和一个伤患计较这么多。

    她简单的替裴榕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后者一手拦过傻站在一旁的裴钰,一面对着沈莙没好气道:

    “本来只用死一个,现在三个人都得在这里等死!你打算怎么熬过这一夜,他们的大部队也该要过来了!”

    沈莙皱了皱眉,好笑道:

    “现在树林里黑灯瞎火的,咱们进来的时候又是凭着感觉一通乱走,外头那几个蛮子能找到这里全是偶然,他们之所以不敢往深了搜是因为深山老林中到了夜间什么毒蛇猛兽都有,况且他们不识路,所以不敢再往下走,害怕迷了路就永远出不去了。你且看着吧,来搜查的人多不了。若是沿路做了记号,他们早就到了,若是没做记号,要再找到他方才已经到的这个地方也够呛。”

    裴榕也在疑惑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人过来,此时听沈莙一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些道理。

    “即便真是这样,我们现在也陷入了困局,不能再往山林深处走,否则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几天出不来和死了无异。若是待在这里,即便侥幸躲过一夜,到第二天他们领着本地山民来搜查,照样难逃一死。”

    沈莙挑了挑眉,冲裴榕问道:

    “他们既然要找我们,就会把队伍停驻在不远处的驿站,是不是?”

    裴榕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他倒要看看沈莙到底能整出怎样一出来。

    “那就好办了,他们从驿站派人进山,咱们就照原路走回去。”

    裴榕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若是路上遇着搜查的人你待如何?退一万步说,即便一路顺利,你又要如何找到回去的路?”

    沈莙将火折子递给裴榕,自己则把裴钰背了起来,

    “本来搜查的人就不能派出太多,他们有怎会再把人分散,万一人没找着,自己人走丢了怎么办?方才跟着你一通瞎跑,也看不清路,可是大抵路线应该是入了山林径直跑了有四百二十七步,灌木丛挡道,左转再跑一百三十六步,踩过积水滩再有十八步,右转……”

    裴榕听沈莙回忆一般地念叨着自己记得的路线,心下大惊,

    “你怎么可能记得这些?!”

    沈莙想起这个,冷哼一声,

    “《南巡志》上记载的古时匠人对宅子的大体测量法子,楚鄢书房里找到的,原本打算用来逛西厂那样的大迷宫玩儿,多亏了你,竟然还有用来逃命的一天。这山林一看就属于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我没有可以做记号的东西,若没点打算谁敢跟你往里面冲?亏你还是个熟读兵书的将军……”

    裴榕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自个儿撑着长矛站起来,心中百感交集,到头来,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你若是个男子,阖该生在裴家。”

    沈莙安慰了背上的裴钰几句,转头道:

    “拿着火折子照路。”

    裴榕难得没有计较沈莙的态度,他只是举着火折子在一边走,视线却落在她的身上。一面踏上来时的路,一面心中百转千回。他从来不明白姬桓这个人的各种古怪安排,比如,令他将沈莙送到云南郡。可是就在方才,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姬桓和姬浔,即便没有权势,凭借智慧城府足以理所当然地俯视众人。沈莙的能耐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价值之大,可是姬浔看明白了,北方容貌名气出众的世家贵女数不胜数,他偏偏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青睐有加。姬桓看明白了,且只凭旁人信中形容沈莙的三言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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