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回过神,见自家大哥压着王春枝猛揍,心里好一阵暗爽,又偷偷看向云二川,却撞上他冰冷赤红的双眼,当即吓了一跳。
云二川这会儿气得一双拳头都攥青了。
几年的夫妻,他太了解李红梅的想法了。
这蠢婆娘!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老李家这是在为难膈应老云家,目的是要赖掉那八斤粮。
偏偏李红梅这个蠢货一点儿都看不透,反而觉得这是在替她出头,替老云家出气,心里还沾沾自喜呢。
要不是骨子里不打女人的教养,云二川恨不得也学着李家老大,把李红梅按在地上使劲捶了。
云裳趴在窗户上,眼见老太太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赶紧下炕,一溜烟的跑出去把老太太拽进屋里。
“奶!你可不能心软!我爷都听你的,你要是心软了,咱家的粮就要不回来啦!”
老太太叹了口气,摸了摸云裳的脑袋,回了里屋不再出去了。
云裳一双小短腿迈得飞快,从屋里搬出三个小板凳,齐刷刷的摆在屋檐下,拉着老爷子和云二川在板凳上坐下来,摆出一副看大戏的姿态。
李婶子趴在墙头,看到云裳的举动,乐得哈哈大笑,又斜着卖力表演的李家众人,嘴里吆喝着道:
“李铁虎,你是不是没吃饭啊?那拳头举得高,声儿却小。知道的说你在捶婆娘,不知道还以为你在打情骂俏哩!”
李婶子一开口,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接话了:
“就是,李铁虎,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在人前捶婆娘,就回家上炕钻被窝里慢慢捶,可别在这儿演戏啦,我们看戏都看得难受!”
“李铁虎!你婆娘这身皮子可真够贵的,捶几拳就能换来八斤粮,可比窑姐儿贵多啦!”
……
被围观的人群冷嘲热讽了一番,又见云老爷子和云二川一句话都不说,摆出看大戏的姿态,李家老大终于悻悻得停手。
得了自由的王春枝,在爬起来的一瞬间就扑过去在他脸上挠了几把,之后不管不顾的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出去了。
老爷子也不看李家老大被挠花的脸,眼神冰冷的看了李红梅一眼:
“铁虎,你这哪是捶自个儿婆娘给我和你婶儿出气,你这是在捶我们老云家的脊梁骨呢!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你捶死你婆娘,我让二川蒸食摞去你家帮着埋人,可该还我家的粮,你还得还!这是两码事儿!”
李家三兄弟的脸一下就拉下脸来了,李红梅更是急的额头冷汗直冒,掉着眼泪的跟老爷子求情:
“爹,我知道错啦,我以后一定改,我再也不往娘家拿东西了,再也不敢摔打栓子了,再也不敢不孝顺了。爹,你行行好,看在栓子的份上,别赶我回去了……”
老爷子不说话,云二川也把头撇到一边不说话。
李家老二和老三皱着眉头看向李老大,“大哥,这粮是嫂子拿得,到底还剩多少,你让嫂子赶紧拿出来吧。”
总不能让老李家出个离婚的女人,这样他们家还能有啥好名声?
光是骗亲家的粮食,害外嫁闺女离婚,就足以让老李家名声扫地了。
以后这十里八村的,谁还敢跟他们家结亲?
李家老一脸的郁闷:“哪儿还有啊!就剩这么些,早上打娘手上过了的。”
这话一出,另外两人立时闭嘴了。
几人心里都清楚,只要粮食过了李老太太的手,她说还剩12斤,那就剩12斤,哪怕一粒粮没动,也只能剩12斤。
李家这三兄弟愁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原打算私下里拉着云二川好好聊聊,连吓唬带哄骗的把李红梅送回来就完事了。
可偏偏云二川就跟个刚出壳的鸭崽子似的,牢牢跟在云老爷子身后,他们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这会儿外面又围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几人还没有修炼到李老太太那种厚脸皮的程度,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们再不要脸,也不敢说出不还粮食的话。
李铁虎顶着涨红的面皮,与老二老三对视了一眼,留下一句“明年有了粮再还”的话,齐齐转身往门外跑去。
这三个人是打着把李红梅强行留在老云家的主意!
而作为被抛弃的一方,李红梅瞪圆了眼睛,傻傻的看着三位哥哥的背影,连哭都忘记了。
云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李家人的神操作逗乐了。
云老爷子的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站起来就喊:
“站住!李铁虎!李铁牛!李铁狗!你们还敢跑!信不信你们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让二川带李红梅去镇上离婚,然后敲锣打鼓的把你们老李家的闺女送回去!”
李家的虎、牛、狗,跟按下暂停键似的,齐齐停下脚步。
“叔!这事儿吧,我们真拿不了主意,我们当不了我娘的家。”老大李铁虎觉得晦气极了,捂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你当不当家的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的粮食是你婆娘拿走的,我就朝你要!你要是不还粮,不光二川要跟李红梅离婚,我们家还要到镇上告王春枝,让政府帮你教育婆娘!”
云老爷子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一下子镇住了李家三兄弟,让他们再也不敢动一点儿小心思。
李红梅急的眼泪直往外冒,扑过去扯住李家老大的胳膊就道,“大哥,这粮可是大嫂借的,你不能不管……二川要是跟我离婚,我回去就吊死在你房门口!”
她都活不下去了,死也要膈应着王春枝!
李家老大的脸黑了,“瞎咧咧啥呢!我啥时候说不管你了!”
说完这话,赶紧转身拉着两个兄弟小声商量了一番,最后不情不愿的给了云老爷子一个准信儿。
老李家现在没有钱,也没有粮,只能等年底村里分红下来了,再赔八斤高粱米的钱给。
得了准信儿,老爷子也没有继续为难李家人,请周围看热闹的人做了个见证,这才松口暂时留下了李红梅。
李家三兄弟走了,云二川没有搭理李红梅,一言不发的拉着平板车出了门,打算到西滩砍酸枣枝压墙。
李红梅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见云二川出了门,也赶紧耷拉着肩膀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