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云二川这主意还真是不错。
去建铝厂的工地当临时工,可不光能第一时间打探厂里招工的消息,说不定还能提前见见到工地转悠的厂领导班子呢。
要是云二川机灵一点,说不定还能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
想到这儿,云裳再次看向云二川那张憨憨的脸庞,随后,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云二川这样的性子,就适合勤勤恳恳的闷头干活,走劳模的路子。
要是让他天天跟人精打交道,迟早让人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咯。
想法得到老爷子的肯定,云二川浑身都舒坦了,就连身上背了一百块饥荒,也半点不觉得心慌。
起身盛了一碗蒸野菜,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跟老爷子闲聊,“爹,今儿村里下放的坏分子也去修路了,煤矿来的坏分子还恭喜咱家呢。”
云裳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而老爷子也放下烟袋子,“你咋还跟坏分子说话了?”
老爷子口气低沉,斥责意味很是明显,云二川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
“爹,我可没主动找坏分子说话,就是干活的时候碰到了,他偷偷跟我说了几句话。”
“都说了啥?”
“坏分子听说咱裳囡和水莲能进城了,恭喜咱家来着,还问裳囡啥时候搬到城里去住,说他以前去过汾阳,也有熟人在汾阳,以后裳囡和水莲遇上啥难事儿,他能找熟人帮忙。”
老爷子一听就怒了,烟袋子在炕沿上磕得砰砰作响,“他一个劳动改造的坏分子,能认识啥好人?我瞅这上蹿下跳的劲头,可别是想传递啥消息!”
说完又看了云裳一眼,一脸疑惑地道,“我咋觉着,煤矿来的坏分子可关注咱裳囡哩?这都好几回了,老想探裳囡的消息。”
云裳瞪圆了眼睛,几下爬到老爷子身边,扯着老爷子的衣襟就问,“爷,你说的是真的?坏分子老打探我的事儿?”
“……我就这么觉着,可能是爷多心哩。”
老爷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个劲的嘀咕:上回林同志来看裳囡,坏分子就找他说了一回话,话里话外尽打听林同志和裳囡的关系。
还有水莲和裳囡在村头碰到坏分子那回,也被拦着探话了。
这回又是,从二川这里下手,问裳囡啥时候搬要汾阳去住,还说啥遇上事儿他能找人帮忙,坏分子这是想干啥?
为啥就瞅准了裳囡可劲打听?
难不成坏分子认识裳囡他亲爹亲妈,这才多问了几句?
这么一想,老爷子整张脸都黑了。
完了!裳囡亲爹亲妈该不会跟坏分子是一伙儿的,也被拉去劳改了吧?
以后会不会牵连到裳囡?
这可不行!
他大孙女儿全身红彤彤的时候就被抱回云家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长大,大川更是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这就是他们老云家的孩子!就是大川和王桂花的亲闺女,跟别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裳囡亲爹亲妈不是好人,也别想连累到他们老云家的娃子!
老爷子起身,一把夺了云二川的饭碗,黑着脸道,“别吃了!走,跟我去你村长叔家开证明,明儿收视东西,尽快送你娘她们去汾阳!”
云二川一脸懵逼,下炕的时候手里还抓了一个窝窝头,边往嘴里塞,边问老爷子,“爹,咋又要送我娘她们去汾阳,不是我先去找工作迁户口吗?”
“你懂啥哩?你和水莲都去汾阳了,你娘不得给你们做饭啊?裳囡脑瓜子灵光,也该上学啦,咱村儿哪来得学校?”
云二川愣愣的点头,“爹,那你呢?”
“你们都去汾阳,我就在留村里挣公分,等裳囡和栓子大些,你娘再回来给我作伴……”
父子俩一前一后的出了门,云裳一脸懵逼。
老爷子这是又开了啥奇葩脑洞?
………………………………
老爷子说的轻松,可一家子真要去汾阳过日子,远没有嘴巴上说的那么容易。
老太太摸着家里头的家伙什儿,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还要操心老爷子一个人在村里的吃饭问题。
还有王寡妇,当初嫁过来时,光是嫁妆箱笼就有四个,后来她自己还添置了两口一米五高的大箱笼,这些东西太占地方,屋里不知道能不能摆下。
再说汾阳的房子里也没有床,这么一大家子过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就算要买床,老云家手头也没有工业票,难不成一家子老小过去打地铺?
到了最后,还是让云二川一个人先去汾阳找工作,迁户口,老爷子则在村里申请了一颗桐树,自己在家当木工,准备做几张床出来。
…………………………
夜色深沉,除了微风轻吹,带着树叶沙沙作响外,整个村子如同被浓墨重重涂抹,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云裳猛地从梦中警醒,抬起头,仔细听着院外的响动。
声音不大,悉悉索索的,像是刀尖划过木头声音,又有点像门栓滑动时的声音。
云裳心里一跳,瞬间清醒了。
看了一眼熟睡的老太太和栓子,悄悄爬起来,贴在窗户边,精神力一点一点探出院外。
黑暗中,一道身材偏瘦的人影正紧紧贴着院子大门,用刀尖一点一点拨着门栓。
大门很快就被推开了,人影闪身进来,靠着墙根,悄悄朝屋子摸过来。
外面天色太黑,辨认不出人脸,但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云裳屏住呼吸,额头上冷汗直冒。
真是失算,原以为院墙上压了酸枣树枝就安全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能拨开门栓。
老爷子留在后村看家,云二川又去汾阳了,正屋的大炕上除了她,就只有老太太和栓子两个人,偏屋还有个脑子不清醒的王寡妇,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顶用的,现在该怎么办?
云裳正想着要不要叫醒老太太,又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的长刀。
赶紧收回探向老太太的手,心里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