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跟看傻子似的,盯着刘春梅看了老半天,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村的人都是傻子吧?吃个牛肉干就是有娇骄二气,那你上次吃我的巧克力不就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哦哟,真是笑死我了,你脑子四不四傻掉啦?”
叶黎一边抚着胸口大笑,一边毫不避讳的嘲讽刘春梅,“嘴里还吃着白云裳的牛肉干呢,说白云裳有娇骄二气,那不是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吗?哦哟,怎么有这么好笑的人呢!”
两人这会儿就站在宿舍门口,叶黎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云裳和吴湘自然也把两人这番对话听进耳中。
“云裳,刘春梅这是想跟你讲和呢。”吴湘很是珍惜的一点一点啃着云裳塞给她的苹果,小声说道。
“我知道。”云裳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问吴湘,“你不觉得刘春梅是故意的吗?”
刘春梅和叶黎是,还有吴湘是同一批招过来的新兵,三人一起参加了新兵集训。
朝夕相处几个月,刘春梅早就摸透了叶黎的性子。之所以选在宿舍门口跟叶黎说这番话,也是想借叶黎的嘴,点出她不是有意针对云裳,再把她主动跟云裳服软的态度嚷嚷出来。
如果云裳原谅她,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文工团其他人也不好再拿这件事说嘴。
毕竟作为当事人的云裳都原谅刘春梅的无心之失了,其他人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多少有挑拨欺负新人的嫌疑。
如果云裳不肯跟刘春梅和好,落在文工团其他人眼里,就显得云裳心胸不够宽大,太过咄咄逼人。
毕竟刘春梅憨厚淳朴的傻大姐性子太能唬人,现在又扯什么她们村儿的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不懂得弯弯绕绕,云裳还怎么好意思跟这么个憨直的有点傻的土妞计较?。
到时候,小肚鸡肠,不团结战友,不能跟战友共同进步等等一系列大帽子就会朝云裳扣下来,她还如何入党?如何提干?
用后世的话说,刘春梅就是利用舆论来道德绑架云裳。
而真正的傻大姐叶黎,则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刘春梅算计了一回。
云裳稍一提点,吴湘立时反应过来,当即瞪大了眼睛,“……她,她她,真是打山沟沟里出来的吗?”
刘春梅这脑瓜子,都快赶上她那当副区长的爹了。
只可惜没有用到正道上。
云裳啃了口苹果,语气淡淡地道,“刘春梅是个聪明人,要是没有点手段,早就跟村里其他女人一样,早早嫁人生孩子了。怎么可能从山沟里飞出来,当上文艺兵?”
这年头,想当上女兵要比男兵难得多,甚至不等征兵的消息传到乡下,女兵名额就能招满。
刘春梅一个乡下姑娘能当上文艺兵,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可不是光靠她业务能力强就可以了。
吴湘啃苹果的速度慢了下来,眉头也不自觉紧紧皱起,“你说的对,这个刘春梅真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同意跟她和好吗?”
云裳眉头微挑,探出大长腿,脚尖勾住门边把门拉开,看到门口还有其他宿舍的人路过,侧过头,委屈巴巴的开口了:
“吴湘,你说刘春梅同志她到底怎么了?我又没有跟她吵架,也没有说她哪里说错了,她好好的干嘛非要叶黎帮她跟我说好话?我们不是一个宿舍的战友吗?”
哼!不就是装吗?
跟谁不会似的。
刘春梅的人设一直是没心没肺的傻大姐性格。她中午时又没有跟刘春梅翻脸,甚至在刘春梅说了那句不妥当的话之后,还笑着把牛肉干拿了回来。刘春梅怎么就一口咬定她生气了,非要大半夜大张旗鼓的拉着叶黎帮她说和?
能有这种玲珑心思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直白到愚蠢的性子?
听了云裳诉委屈的话,吴湘差点喷笑出声,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招真是高啊。
一句本来就没有生气,直接让上蹿下跳不断找事儿的刘春梅尴尬了。
放低姿态,卖力表演了大半天,结果当事人却根本不知道她道歉的原因,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传出去了,别人只会说云裳大度。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刘春梅少不得要被人笑话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门外的叶黎再次大笑起来,几乎是弯着腰回宿舍的。
云裳从柜子里摸了个苹果给叶黎丢过去,很是无语地道,“我打家里带来的,快吃吧。”
叶黎也不嫌脏,用手擦了擦苹果表皮,直接啃了一口,“哦哟,这苹果不错啊。个头大,也甜,这是什么品种的苹果啊?是不是打友谊商店买的?”
吴湘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苹果,也抬头看向云裳。
“怎么可能?”云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着道,“老家亲戚给的,说是院子里果树结的果。”
嗯,空间就是她的后院儿,这苹果确实是打院子里摘的。她没有说谎。
这会儿刘春梅也从外面进来了,闻着宿舍里诱人的苹果香甜味儿,不由咽了口口水,眼神怯怯的看着云裳,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模样。
云裳侧过头,脸上挂出抱歉的笑意,“刘春梅同志,苹果是水果,不是主食,吃了要沾染上娇骄二气的。为了督促你变得更加优秀上进,苹果我就不给你吃了。”
哼!白眼儿狼,以后再也别想打她手里弄走一口吃的!
刘春梅:“……”
吴湘愣了一瞬,赶紧侧过身,忍笑忍的肩膀都快抽搐了,而一旁的叶黎,则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还故意把苹果嚼的脆响脆响的。
刘春梅眼圈一下就红了,恨恨瞪了大笑的叶黎一眼,也不再找云裳说话,拿起脸盆准备出去洗漱。
“刘春梅,你等一下!”云裳喊住刘春梅,几口啃完苹果,也拿起脸盆往外面走去,“我也要洗漱,一起吧。”
她可是心胸宽广,心性豁达的大气之人,当然不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跟战友闹不和。
再说了,跟这么上进的战友住同一间宿舍,她有责任督促战友更加优秀,一定要把战友的意志锻炼的如钢铁般坚韧。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牢牢盯住刘春梅,将一切有可能让她沾染上娇骄二气的吃穿用度的东西全部摒弃在外,然她继承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传统,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巨大的贡献。
是的,她就是这么大度,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在去水房短短的一截路,刘春梅走的是心惊胆战的。
之前她还以为云裳是犯了错误,被人从大军区赶过来了,出身也一般,顶多是工人家庭。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是她看走眼了。
工人家庭的孩子或许能拿出奶糖当见面礼,可工人家庭的孩子却轻易吃不上那么好的苹果。
她们公社可是有好几个果园的,她打小在村里长大,整个公社,不,他们整个县城,也找不出那么好的苹果。
又红又大,品相好,果核周围还能渍出糖心。
这种品种的苹果,她连听都没有听过,怎么可能是普通农家小院儿里种出来的?
这种品相的苹果,一定是从城里友谊商店出来的。
白云裳手里有友谊商店里的商品,这意味着什么?
这年头,手里能有外汇券的,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家?
刘春梅后背渗出寒意,一颗心慢慢坠了下去。
“云裳,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我是打村里出来的,见识少,你别跟见怪……”
“今天?今天什么事儿?”云裳故意装傻问了一句,随后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嗨,大家都是战友,我做错事了,你替我指正出来,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你见怪呢?”
眼瞅着刘春梅又要说话,云裳再次开口了,“刘春梅同志,我真没跟你见怪。你放心,我们永远是好战友。”我一定会监督自己的战友,不让你有任何行差踏错的机会。
刘春梅:“……”
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不跟她见怪,还是明面上原谅她,暗地里准备给她使绊子?
两人洗漱完回到宿舍,云裳心情大好的哼着小调钻进了被窝。刘春梅则青白着脸上了床,一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好。
接下来几天时间,云裳依旧会亲亲热热的跟刘春梅打招呼,每次去是让吃饭,也都会喊上刘春梅一起。
到了食堂后,云裳手里的各种零嘴,只会分给吴湘,叶黎,还有姚珂吃,全然没有刘春梅的份儿。
还每每在刘春梅又气又怄的时候,端着傻白甜式的笑脸,义正言辞的说不给刘春梅东西吃是为了刘春梅好,是她在锻炼刘春梅同志钢铁般的意志,避免让刘春梅同志沾染上娇骄二气。
刘春梅心里明明怄的不得了,还不得不忍着脾气,口头感谢云裳一番。
毕竟云裳这么做是为了她好,接受了云裳的好意,怎么能不感谢呢。
到了周末,顾时年过来看云裳,直接被她这番骚操作逗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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