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迦心如死灰,郁郁不得志再一次严重打击了他的内心,甚至在走出帐篷的那一刻,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烈心绞痛让他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安德鲁在身旁,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卢迦给扶住。
“卢迦,你怎么了?”安德鲁看卢迦的表情痛苦,不由得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伤?”
“不,没什么!”卢迦抚着自己的胸口,对安德鲁说道:“我只是有点累,让我回去躺一会吧。”
卢迦心意已决,安德鲁也不能够说些什么,刚刚他就站在卢迦的身后,情况他也是不甚了解。扶着卢迦有一步没一步得的走进了属于卢迦的营帐,将卢迦放躺在用毛毯铺制的小床上。
“安德鲁,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卢迦招呼着,冲着安德鲁摆了摆手,安德鲁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卢迦一人抬头望着昏暗的头顶的帐篷布。
“空了,一切都空了!”
颤抖的嘴唇喃喃着,眼角渐渐泛起了泪花,就好像是一个尽力想醒来的梦,可这梦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可他还是相信这是一个梦,一个醒来就不是这样的梦。
“睡吧,睡醒了,梦就醒了。”卢迦还在安慰着自己,涌到眼角边上的眼泪,他到底是没有让其流下来。他紧紧闭上双眼,全然不顾他才睡醒。
“睡吧,睡吧!”
他防空自己的脑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是睡觉。很快,他就沉沉睡去了,一定是心太累。
一片朦胧,昏昏沉沉的醒来,此时外面已经是黄昏。
“好无所事事的一天啊,怎么,现在才醒?”卢迦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下床。
“梦醒了吧,一定是醒了,说不定他们回心转意了呢?”还是不愿意放弃,卢迦草草披上一件披风,也不顾自己凌乱的头发,他冲出了营帐。
“咔,咔咔咔……”
是燃烧的声音,一出营帐就听见了这样的声音,卢迦非常好奇,赶忙抬起头来四处寻找,原来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士兵们开始烧火了。
“今天的火格外大啊,不知道他们填这么多柴薪到底是在想什么?”卢迦望着那窜天的火焰,不由得开始抱怨起士兵们的不知道节俭,可是这么大的火,怎么烧的这么高?
“等等!”卢迦的瞳孔不由得紧缩,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火焰为什么能够烧这么高,因为作为柴薪的,是那些攻城塔,攻城槌,这可是整整两个月的心血,现在士兵们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举着火把,将那些攻城器排列在一起逐一烧毁。
卢迦赶忙上前去,那帮士兵见到卢迦来了,赶忙待在原地站直身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卢迦问他们。
士兵们的脸上的表情是疑惑的,他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反问道:“难道这不是将军们指派我们来烧毁这些攻城器,因为害怕它们落入汪达尔人的手中吗?”
卢迦哑口无言,他与眼前这几十个士兵对视了良久,看卢迦再也没有说话了,士兵们又重新回过头去,开始他们的工作了。
卢迦再也没有阻拦他们的理由,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并不是梦,他甚至惊讶自己竟然恍惚了这么久,还是不愿意接受眼下的这个事实。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不知怎的,卢迦的嘴里竟然一字不错的将岳飞的《满江红》给背诵下来,他最爱这首词,也曾经是班里第一个背诵下来的人,他喜爱词中的壮心。“尽忠报国”,那刻在岳飞背上的四个字,刘恩德爱这种精神,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被遗忘的,原先背诵心里总是自豪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再背出来,眼泪就又来了。
“怎么,还是不甘心吗?”
正伤感呢,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卢迦猛地回过神来,他匆忙将自己眼角上滑落下来的眼泪给擦去。这时一连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到了卢迦的身边,卢迦转过头来,发现站在他身旁的是赛巴斯提安努斯。赛巴斯提安努斯依旧对着卢迦微笑,给卢迦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样湖面,平静地吓人,无论是怎样的震动都不能够骚乱他的心神,哪怕是泛起一点涟漪。真不知道他的心此时是活着,还是死了。
“反正你也要离开了。”卢迦回过头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这里距离那火焰太近了,燃烧产生的热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卢迦感觉自己的脸干干的,在热风下非常难受。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热风能够为他吹干眼睛里的泪水,让他看上去不是那么伤心,至少不愿意让赛巴斯提安努斯看见,免得暴露了自己的内心。他接着说道:“听说奥古斯都感觉不安全,在君士坦丁堡外建立了三座城墙,那里固若金汤,至少是数百年无法被攻破,同样那里是繁华祥和的,至少没有这里这么危险。”卢迦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开始有些说话不经过大脑,只是像崩豆子那样一句接一句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
“嗯?”
赛巴斯提安努斯皱起了眉头,问卢迦道:“难道阁下还是不愿意随着军队回到东帝国吗?凯撒狄奥多西正是用人之际,况且阁下又是他的养子,一道回去,共同对抗匈人,这才符合奥古斯都的心意。”
可是他看到卢迦并不为之所动,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被那手持火把的士兵的身上离开,就看那士兵不慌不忙地一个接一个的将剩下的攻城器全部点燃,大火形成了一座高大绵延的前面,挡住了卢迦的视线,让他再也看不见远处的迦太基城。
他就在城下了,手里握着足以给予那汪达尔人致命一击的实力,可是城市依旧完好无损地屹立在他的面前,他不能上前一步,他拿其毫无办法。
“怎么?你不打算离开。”赛巴斯提安努斯似乎看出了卢迦眼里的不甘,他现在这般举动早已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虽然他强忍着泪水,可是眼上的泪水没让人看见,心里的泪水让人看见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故作坚强。
“呵。”卢迦苦笑着,望着那士兵将那最后一座攻城塔给点燃。“我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我留下来的理由吗?什么都完了,我也不想回去,拼搏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那你还坚持什么?”赛巴斯提安努斯问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完全没有必要在往下坚持了,这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我失败了,不是吗?”卢迦自然是听不进赛巴斯提安努斯的劝说的“我们的到来给盖萨里克带来了什么?没有死亡,没有帝国的惩罚,只有仅仅是两个月的睡不好觉。”
“那阁下打算怎么做?”赛巴斯提安努斯面带微笑地看着卢迦。
“不知道……”卢迦只是摇头,接着说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回西帝国的,第九军团也不能回去,有什么打算,过些日子再说吧!”
赛巴斯提安努斯还想问点什么,可是他刚张口,卢迦就已经转身远去。望着卢迦的背影,赛巴斯提安努斯百感交集,他在嘴里默念道:“伯尼法斯,至少,他要比你更加坚强!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不过不着急,他很快就会知道的。凯撒,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卢迦一个人低着头在海滩上不住向前,他的面前,是成百上千的士兵,他们现在海滩上,等待着登上战舰。汪达尔人的海军被重创,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汪达尔人会偷袭,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胆子了。
“看,是将军!”不知是哪个士兵的一声提醒,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他们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卢迦从他们的面前经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卢迦似乎没有一点察觉,他依旧低头,有一步没一步得向前走着。士兵们想要张口呼唤他,可是看他这帮模样,到底是没有开口,就是目送着,望着卢迦从他们的面前经过,渐渐越走越远。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卢迦一边走着,一边问着他自己。他开始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一遍一遍地剖析着自己,回顾自己这四五年一路走来,能够从一个小城镇外面的渔村野小子,一跃成为东帝国奥古斯都的养子,手握重兵,册封贵族。他崛起的速度是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也仅仅是在梦里,可是他完成了,同样受到的委屈跟烦恼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理解的。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考虑什么样的问题,身居多高的位置,就要肩负着多么沉重的责任。他享受的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生活,但是他却快乐不起来,因为处处有人跟他作对,处处有人想看他的笑话。
“我到底想要什么?”
卢迦自问着自己,诚然,以前过得不如意,愿望就是想要成为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军队,地位,金钱,现在都有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