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下，把手上正在录音的录音笔，递到了白小时跟前。
问了最后一个他想知道的问题，“那么，这个孩子，是你和厉南朔的，是不是？”
白小时听到这个问题，忽然全身发起抖来。
她十分抗拒这个问题，即便欧阳把她抗拒催眠会受伤这样的思想，灌输到了她的脑子里。
白小时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回答。
房间拉着窗帘，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欧阳在一片昏暗之中，看着白小时，没吭声。
他看到，在测谎仪机器淡淡的绿色指示灯灯光映照之下，白小时脸部表情，几乎是扭曲的。
其实不用她回答，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那个孩子，果然就是她和厉南朔的儿子。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看着她在被催眠的状态中，不断地逼自己不要回答。
她不算明显地，小幅度地摇着头，几分钟之后，哭了。
欧阳望着她脸上的那行眼泪，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跳了下。
杀手界有个规矩，杀人不问前因后果，只需要完美完成任务。
但是他不同，他天生感情迟钝，冷血，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好奇心很重，所以会自己瞒着组织，查名单上的人，为什么会被杀。
他杀过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罪有应得，有些人，甚至他都没有兴趣探寻别人为什么要买凶杀他，就死在了他手上。
今天坐在他面前的白小时，他知道她身世，认识她的朋友，跟踪观察过她，了解她的脾性，了解她的日常生活，知道她喜欢谁，她恨谁。
他不需要杀她，跟踪观察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实施更加完美的绑架计划，不留一点儿破绽，不让厉南朔他们那么快地找到白小时。
这是第一个不需要杀人的任务，也是第一个，他内心忽然产生了动摇的任务。
白小时的孩子是无辜的，白小时和厉南朔也没有做错什么。
厉南朔作为一个优秀合格的长官，一个领导人，出于为了给白小时报仇的一点儿私心，抓靳旬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深知这一家人不是罪有应得，也知道，假如自己放过了他们，是为人民群众做了件好事。
让靳旬伏法，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但要是放过了他们，他就完了。
他跟白小时没有交情，所以不必多虑，也不必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们活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小时脸上的眼泪，他根本没有办法动手。
几分钟后，欧阳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背着一只硕大的双肩包，从里面走出来了。
王经理看着他这就么出来了，有些惊讶。
但是欧阳什么话都没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从电梯下去，到了一楼，出了大厅，匆匆走了出去，正好在拐角的地方，和迎面走过来的宋煜撞上了。
宋煜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小步，忍不住皱眉，回头看了眼。
然而撞了他的欧阳，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回头，低着头径直快步朝外走去。
宋煜听白小时那边半天都没动静，尝试着叫了声白小时，白小时却没理他，他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不顾前台的阻拦，准备强闯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察觉到欧阳的异常，但是上面白小时的事情更重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去追欧阳，转身快步走到电梯前面，按了上楼键。
王经理看着欧阳走了，愣了半分钟，随即扭头朝秘书轻声道，“先把人扶出来！”
秘书进去，把白小时仍旧扶着坐回到了先前的电脑前面。
然后把包在毛巾里的蓝牙耳机，又塞进了白小时的耳朵里，恢复原状。
做好这一切，在白小时耳边，轻轻拍了下巴掌，这是催眠结束的提示音。
然后伸手摇了摇白小时，轻轻叫她，“白董事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忽然晕过去了？”
白小时朦朦胧胧醒了过来，听着王经理的秘书在叫自己，只觉得脑子生疼，眼前的东西，也还是在打转。
她吃力地抬头，看了眼王经理的秘书，缓了几秒，低声问她，“我刚昏过去了？”
“是啊，刚刚还在看着电脑屏幕呢，忽然就倒下去了，吓死人了。”王经理的秘书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您是不是身体不好，不怎么舒服呀？”
王经理站在那边，皱着眉头看着白小时。
白小时又看了眼王经理，有点儿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昏过去。
“我昏迷了多久了？”她伸手掐着太阳穴，诧异地问。
“就刚刚，没多久。”秘书随即回道。
王经理看着她，低声道，“白董事长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改天再谈这件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白小时并没有看出两人的异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回道，“是啊，我生病了，可能是我这个病引起来的，吓到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自己撑着桌角，站了起来，朝王经理道，“刚才我已经看到他们在对账付款的那个监控了，收款数目，确实是比我们给那个负责人拨的款，少了五万块。”
“是我没有管理好进货部门，才会出现这种问题，对不住，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这样吧，我让他们上来，给王经理道歉，然后把那五万块还给你们，弥补你们的损失，王经理看行不行？”
她虽然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立方公司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但是为了公司以后的发展，退让一步，也无伤大雅，只不过是五万块的事。
王经理打量着她的脸色，想了会儿，点了点头，回道，“行吧，看到白董事长生着病，还这么敬业的份上，这件事就按你说的那么处理吧。”
十分宽容大度的模样。
白小时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却还是朝他点了点头，笑着回道，“王经理真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话说到一半，虚掩着的门，忽然被人用力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