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叶听雪的疑惑表情，黄药师自嘲的笑了笑：“当时年少轻狂，自认医术天下第一，做过许多蠢事……”
黄药师感慨的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似是不知应从哪里说起。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他父亲曾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叶听雪挑了挑眉，确定道：“可爱？”
“嗯，他亲爹。”黄药师点了点头：“郝聪明。”
叶听雪抽抽嘴角，一时折腰于郝家的自恋程度。郝聪明？郝可爱？那有木有叫“好给力”的啊？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般，聪明到极致。我二人行走江湖，一时也是风头无量。直到那年……”黄药师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直到那年遇到了她……她本是官宦之女，却在出嫁那日遭歹人劫袭。我二人将她救下，却不料她执意要跟我们走……”
叶听雪了然的挑了挑眉，女人啊……有时就是祸水。虽然她也是……
“悠然很温柔，并不像其他官宦女子那般傲气。她善良，勇敢，聪慧，美貌，几乎将全天下女子的优点都孑然一身！”黄药师憧憬的望着天空，似是在回忆悠然的音容笑貌。
悠然啊……听着名字便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可惜生不逢时，否则应该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叶听雪暗自遗憾。
“当然，这样的悠然，我和聪明都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兄弟反目……很可笑，很俗，很老套……可只有我们才知道，那有多绝望……”黄药师低头，垂下眼帘。
叶听雪眯了眯眼，想起自己也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眼旁观别人的快乐忧伤，一时竟觉得孤寂万分。
“最后，悠然选择了聪明。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的吧，只是为了不伤我的心才……”黄药师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啊，比起像我这种自以为是的笨蛋，她一定会更喜欢谦谦君子一般的聪明了吧……”
“我很自私……”黄药师眼眸闪动：“就算如此，我也依旧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甜蜜……恩爱……”
叶听雪转开视线，暗暗叹了口气，可怜的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黄药师眼神复杂，充满了仇恨与恐惧：“后来，我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迎娶悠然的乃是澜陵国太师，第十七房小妾……”黄药师愤怒地瞪大双眼：“就凭那个糟老头子？”
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黄药师方才平静下来心情，继续讲道：“那老混蛋派兵来抓我们，抓不到，就悬赏……呵呵……”黄药师不屑的笑了笑：“他根本就不在乎悠然这个人！甚至要想方设法杀死她！杀死她啊！”
嗯……面子啊。叶听雪挑了挑眉，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了，而你们，则干脆响亮的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一巴掌。
看着叶听雪平淡的神色，黄药师无力的垂下头，低落道：“明白……都明白的……悠然是他的第十七房小妾，到头来，却跟了我们这样的闲游散人……”
黄药师闭上双眼：“一直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一刻也不敢放松，虽然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意义，但真的不想死……”突然痛苦的揪着花白的华发，黄药师颤抖着说道：“直到那日，直到悠然分娩之日将来，聪明却在逃亡中为我挡下一支毒箭……圣手医师？天下第一？圣手！第一！全他娘的放屁！我……我救不回来啊！我的兄弟！”
黄药师如个孩子一般，无助的流出眼泪。
“我……我救不回……救不回啊！只能握着他满是鲜血的双手，听着他说遗言……遗言？那个混蛋！说什么让我照顾好悠然，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的人……是我啊！”黄药师痛哭流涕，发疯似的将手捶向地面，鲜血淋漓。
“说过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个不守诺言的混蛋！说要先走一步？去哪里？誓言呢？悠然呢？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呢？还有……我呢？”黄药师痛苦的用双手捂着老脸，呜咽着，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混蛋！骗子……”
天空分外晴朗，似是在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脆弱的人们。
当天空中一团云飘过时，黄药师似是已经稳定了情绪，语气平淡的说道：“聪明走后，悠然整日郁郁寡欢，以面洗泪。我虽能带着她继续逃亡，但悠然的心，却已经死了……”
黄药师垂下眼帘，仿佛事不关己的说道：“到了分娩之日，因悠然身体本就柔弱，又经过长时间的忙碌奔波，与大喜大悲，身体……终是熬不过去了。”
黄药师绽放一抹温和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
“可爱他……还是婴儿时便如这名字一般了，呵呵……当时悠然握着我的手，拜托我将这孩子取名可爱时，我还在想，这名字真合适呢……”黄药师摇头笑了笑。
“悠然……也走了。走前她说她一直把我当做大哥，认识了我和聪明，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呵呵……那个傻丫头，从来都没惧怕过，就算箭矢擦着她的鼻尖过去也是如此。这点，就算是聪明也没有她看的豁达。”黄药师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骄傲的笑容。
“这孩子就叫可爱吧，不要像他爹那般聪明，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就好。这是悠然最后的愿望，我又怎能不答应？可爱每次抗议这名字时，我都不予理会，或许，也是不知从何说起吧。”黄药师苦涩的笑了笑。
“十一年来，每当可爱问起他父母时，我都会说他没有父母，是我捡来的……但可爱却是个聪明的孩子，问我既然是捡来的为何不随我姓……我哑口无言，唯独这点，我不想做任何掩饰。可爱是我兄弟的儿子，这点……”黄药师坚定地紧握双拳：“谁都不能改变！”
黄药师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叹一口气：“所以，可爱会有所猜疑也是不可避免的……讨厌也就讨厌了，只希望他不会恨我吧。”
“这十一年来，我一直在不断突破着自己的极限，寻找能够解除万毒的方法。却发现……一切尽是徒劳。”似是想起当年两人都消散在自己面前，所谓的圣手医师却束手无策，黄药师自嘲的笑了笑：“四十二……我今年才四十二啊！却弄得像是八十二。”
叶听雪了然的皱了皱眉，果然是因为……
“今日，可爱叫我师傅。”叶听雪随口说出。
黄药师颇有些吃惊的抬起头，仰视着叶听雪。良久，老态龙钟的一笑：“有主母做可爱的师傅，我就放心了。”
“哦，没什么。”叶听雪不在意的摆摆手：“就是教他些小戏法而已，别想太多。”
“是，主母！”坐在地上的黄药师憨态可掬的做了个揖。
叶听雪轻轻勾起嘴角，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垂下头，旁人一时无法窥探其表情。
“黄药师……能找到解除万毒之法固然是好，但若没命去看见结果，又有何用？而且……”叶听雪轻声说道：“而且你又没找到。”
“……”黄药师抽抽嘴角。虽然知道叶听雪说的都是实话，但为何这些话从她嘴中说出就感觉很不爽？
一旁一直安静的濮阳宇诺听到叶听雪的话，狐疑的望了黄药师一眼，复又看向叶听雪。
无视某人的目光，叶听雪空灵的声音继续传来：“自己的身体应该也了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能解万毒之法，有也罢，没有也罢，都不是你这老头儿该操心的了。”叶听雪毫不留情的说道。
“剩下的，交给我们。”
叶听雪说罢抬起头，平静的向外走去。走了几步，抬起手向后挥了挥：“还有，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黄药师呆愣的坐在原地，似是还没从叶听雪的话中清醒过来。良久，“扑哧”一笑，低声感叹：“还真是……毒舌啊……呵呵。”
房屋拐角处，不见人影，只余地面一片晶莹，闪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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