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虽然惊骇不已，但是毕竟已经不是那种毛毛躁躁的年纪了，很快就在洛凌霄的眼神里强压下一切情绪，抹干泪水，去准备她在庄子上衣食住行等事宜。
抛开他是皇上派来的人不说，他的确是个称职的侍卫。在洛凌霄住进往常住的房间前，他已经进去快速地排查了一遍，确定安全才让她进门。
洛凌霄一直想找郭嬷嬷问清楚她所说的关于“主子”的事，但是无奈茗意看的太紧，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终于在一天下午，纳兰樱忍无可忍，带着墨九来寻茗意的麻烦了。
洛凌霄完全没有阻止墨九和茗意对打。她原本以为墨九应当能把茗意好好收拾一顿来着，但是看着战况，作为西衡第一高手的墨九，居然也就是堪堪压制了茗意而已！
这么说来，皇上的确是对她很不放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段空隙，让洛凌霄从茗意的看管中逃了出来，找到了郭嬷嬷。
“小主来找老奴，必定是为了问清楚主子的事情吧。”
一见洛凌霄气喘吁吁跑来，正在收拾新收的稻米的郭嬷嬷了然地道。
她的脸上有淡淡的怀念，沉沉叹息了一口气之后，她拉着洛凌霄坐了下来，道：“其实老奴多看了小主身边的侍卫几眼，就确定那不是主子了。只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茗意的脸？那不就是莲肆的脸？
“老奴对主子发过誓，不能对小主您说主子的身份。”郭嬷嬷道，“不过老奴想要知道……小主身边的侍卫从何而来。主子消失太多年，老奴知道很多事已经并非他当年能预测到的。所以，若是有必要，即使是打破誓言，老奴也会将您想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您。”
洛凌霄毫不犹豫地道：“宫里。他是皇上赐给我的侍卫，也曾经是皇上的暗卫。我还可以告诉郭嬷嬷，若是你觉得他的脸和你说的主子相似，那还有一人，也长着这个模样。他叫做莲肆，是当今明王九千岁。”
“莲……莲肆？”郭嬷嬷吃惊地叫出声。
“怎么了？”洛凌霄看着她。
“是巧合吗……”郭嬷嬷没有回答洛凌霄，只是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虚空。“不……这不是巧合……小主，那位明王九千岁……当真和茗意侍卫长得很像吗？”
“一模一样。”洛凌霄道，“要是真的计较起来，茗意，更像是莲肆的复制品。”
郭嬷嬷颤抖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段漫长的沉默，郭嬷嬷终于平静了些，只是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她闭上眼睛，沉重地道：“小主，老奴自认预感一向很准。其实在您重生之后，老奴就已经觉察到，您这辈子，过的比上辈子，可能还要复杂得多。主子当年不愿意让您知道他的身份是为了保护您，让您能更单纯地生活。可是他大概也预料不到，从您出生，从长公主遇害，您就已经不可能单纯了。所以老奴即使要遭报应、即使死后无颜见主子，老奴今日……也打算把主子的身份告诉您了。”
洛凌霄抓起郭嬷嬷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没那么紧张。
郭嬷嬷叹息了一口气，缓缓道：“主子的名字，叫做莲息。”
“莲息？嬷嬷，你确定？”这回惊叫的换做是洛凌霄了。
莲息，阿息，息皇后。
她以为郭嬷嬷口中的主子，应当是一个男人，或者说，她以为，莲息应当是一个女人！
“自然是确定的。”郭嬷嬷道，疑惑地道：“小主何出此言？难道您知道主子？”
“不，郭嬷嬷，您继续说。”
洛凌霄压住疑惑，现在时间是抢来的，她没办法去质疑那么多。
“‘莲鹤一出天下动，山海璋华世难出；重明双瞳金不尽，重火燎原冷无情；铁啼衔来神兵器，雪莲开进五门厅’。这天下，分澹台、纳兰、楚、夏、云、君、卫、冷、燕九家。可是世人鲜有人知，那歌谣的最后一句，‘雪莲开尽五门厅’，对应的是第十家，莲氏。在曾经是天下至尊的莲氏面前，其他九家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天子贵胄之家。只是因为莲氏之人太强大，又心境淡泊，所以几乎不出世，遂不被人所知。若非老奴曾经伺候在长公主身边，为长公主所信，不然也不会知道这等秘辛。”
“主子，就是莲家的后裔。”
郭嬷嬷道。
洛凌霄耳边忽然响起莲肆的声音：“……有一个古老家族，血脉均是百毒不侵……”
那是他曾经和她讲过的，关于息皇后的事情。
“主子和长公主的关系非常好，老奴一度以为，长公主会嫁给主子，这只可惜……至于小主说的明王九千岁……若是老奴的印象没错，当年主子身边的确跟了一个和主子长得非常像的孩子，但是那孩子还跟着主子的时候，老奴还没有离开长公主，也只是知道他被叫做‘阿肆’。后来老奴到主子身边的时候，阿肆已经不在了。那孩子若是还活着，如今的年纪应当已经接近而立之年了。”
莲肆今年二十有九，差不离多……
“阿肆，是莲息的孩子吗？”洛凌霄垂下眼睛。
“老奴不太清楚……但是依照年纪……应当不可能吧？主子那时看上去也不过是双十年华，而阿肆已经十岁了。”
哈……
洛凌霄感觉到有些消化不了方才接受到的信息。
依照郭嬷嬷的话来，莲息是个男人，无疑！那这么说来，皇上的第一任皇后，居然是个男人？还很可能是莲肆的兄弟之类的人物？
“要听什么，本座会告诉你。”
冰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莲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这间小小的厨房中。
“咚！”与此同时，郭嬷嬷一头栽到了地上。
“不要伤害郭嬷嬷！”洛凌霄大惊，忙出手阻止莲肆。
“她没事，本座只是弄晕了她。”莲肆收起袖中红线，走过来拉她入怀，宽衣大袖把洛凌霄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方才把那个冒牌货弄晕了，废了些力气，让本座歇一会儿。”
他完美的眉眼之间，露出了一丝难见的疲倦。
洛凌霄只是叹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刚到。”莲肆道。“只是大约能猜到你们说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息皇后是女人。”
“本座没有说过这个。当然，楚家的那个老变态，恨不得阿息是个女人。”莲肆冷笑，眼睛里全是讥讽。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凌霄很糊涂，补了一句：“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所以选你能讲的说就行了。”
莲肆微微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完全的平静：“你应当已经知道阿息是谁了。他是莲家的后裔，而且是唯一的正统血脉。莲家是真正的隐世之族，据说继承了神的血脉。虽然莲姓之人多，但是拥有纯正血脉的莲家人，一代只有稀少的几个。到阿息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纯血拥有通天本事，在千年之前的莲氏纯血建立了统一的国家。当年一共十一个姓氏，作为莲氏的家奴朝臣存在。而到了百年之前，因为莲家的血脉太过稀薄，最终被这十一家钻了空子背叛了，天下分裂。分裂出的六大国，五大家中，有两个国家在战争中覆灭了。”
“四大国五大家都怕莲氏纯血卷土重来复仇，而莲氏一族除了纯血之外的族人只求自己平安。所以莲氏族人和外人达成协议，将纯血送出族去，囚禁在四大国五大家的眼皮底下。莲氏族人只要纯血能够繁衍出下一代，保证纯血血脉不断、神脉不断；至于纯血们过的怎么样，他们完全不关心；而世间有传说，谁若是杀了连百毒都不侵的纯血，将会引来神罚，所以四大国五大家只是把人囚禁着，也没想过要害了他们的性命。”
“阿息就是因此被囚禁在东云的。莲氏长老们会出山来教导他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让他不失了神脉应有的尊严——呵，莲氏的人都是这么自私，他们只管家族能不能存在、神血有没有被玷污。而到了阿息，他喜欢上的人，就是你的娘亲，凤齐长公主。可是很不幸，楚氏的变态皇帝，恰恰就喜欢阿息到不要尊严的地步。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拥有阿息？”
“所以楚宙坚持要把我娘亲赐婚给洛王爷？”洛凌霄眼中已经一片冰寒。
“嗯。阿息在遇见凤齐长公主之前根本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如何会有后代？所以……莲家人为了繁衍纯血的子息，就造出了我。楚宙给你的茗意，就是失败品之一。”
“造出？！”洛凌霄听到这个词，有种不是很舒服的预感。她正欲抬头看莲肆，他却把她的脸按在怀里，报的个很紧。
“本座命令你，不准抬头。”莲肆闷声道，“那群不要脸的老不死，早早就取了阿息的精血，用这百年钻研出的法术，用莲氏的普通女人的身体做容器造出了一批孩子。所有人，都和阿息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通过了纯血的检查之后，唯一成功的，只有本座。其他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瑕疵。所以，绝大部分的孩子，在还在襁褓里就已经被杀了。”
“本座自幼就被送到了阿息身边，说起来，本座还应当叫他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