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雨过天晴的姑苏府迎来了勃勃朝气。
自汇贤庄建立以来,每年都会举办赏花会,然而唯独今年最为奇特,并且赏花的意义已经没人关心了。
而之前落在庄前门柱上的非花上联却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给看出问题,还是有对出了下联后一并收走了,反正是换了一副较为正常的上下联。
此时不过上午,从姑苏北门到汇贤庄的人便已是川流不息。
一辆停靠在汇贤庄不远处的马车中,董策正在给小花喂羊奶,看着这小家伙精神头越来越足,小尾巴一荡一荡的,董策不由会心一笑。
他离开钟家村前,还让钟孝师有时间打听一下剩余两只小老虎的情况,如果还在就给他送到金陵,价格好说,不过钟孝师告诉他希望不大,因为这东西养着太费劲,猎户得到都会尽快出手,若非钟孝师的儿子太过喜爱,这只小东西也落不到吕箫箫手里。
“少公子,王员外和施员外来了。”柳福突然掀开车帘道。
董策点点头,放下小花,随后起身钻出马车。
车外,王、施两胖子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朝董策拱手道:“呵呵,董大师准备得如何了?”
“没问题,倒是二位员外不用忙吗?”董策回礼淡笑道。
“我们二人正因为等会儿太忙,怕没时间再来见董大师啊。”施石亮笑道。
“二位无须担心,在下即便毫无准备,也能玩出点花样。”董策笑道。
“如此便好,那我们二人也就不打搅董大师了,稍后会有人请董大师进去的。”王福延说完,便与施石亮一同告辞离去。
当二人离开不久,便有一名少年行来,看了一眼马车外的董策,便恭敬问道:“可是董策董大师?”
董策闻言转身看向少年拱手道:“正是在下。”
“哦,那请董大师随我来。”少年说完便领着董策向着汇贤庄大门走去。
董策吩咐柳福照顾好小花,这才随少年进入汇贤庄。
汇贤庄不愧为当今姑苏第一庄,庄中山石林立、鸟语花香,秋日的花儿此时遍地绽放,桂花之香却尤为清晰,深入脾肺,那婉转嘹亮的鸟叫声更是惹人陶醉,闭目倾听。
“董大师,这边请。”少年指着两座假山中间的一条小路道。
董策深吸一口气,这才笑笑随少年而去。
当两人走出小山林后,董策立即看到前方一片宽广,秋阳照的湖面波光粼粼,而在他们左面,沿湖搭建了一座木台,此刻上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或在相互闲谈,或在欣赏阳澄湖的美景。
而木台上还有一座十丈长的直桥,直通湖中一巨大的木亭。
“董大师,这边。”少年等董策张望一会儿后,才提醒一句。
董策应了一声,便随着少年向一阁楼走去。
进入阁楼,不等董策张望里面布置,便听到一声笑声。
“呵呵,这位便是董策,董大师了吧,在下黄中钦,也算得上此庄庄主,黄某对董大师的事迹是早有耳闻啊,能把活人腰斩后在拼接起来,并还能凭空变成绝色佳人,此等神技令黄某是心痒已久,不知大师今日可否展露一手?”
董策一听对方介绍,便不自觉的皱皱眉,毕竟这人可姓黄啊,而且还是庄主,显然与贤王关系密切了,但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怎叫人不奇怪?
面上一笑,董策道:“黄庄主客气了,在下那些不过骗骗人的把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而今日只是准备了些小戏法而已。”
“唉,真是可惜了。”黄中钦轻轻一叹,便笑了笑十分客气道:“那如此大师在这里稍待片刻,待黄某通报过后,在前来邀大师入亭。”
“有劳了。”董策拱手道。
黄中钦急忙回一礼,随后才离开。
董策走到窗边眺望湖景,思绪却落在如何给生意铺路的问题上。
金陵艺苑开业还需要一段时间,也只有等那边上轨道后这边才能执行,至于资金,对董策这个后世商人而言那根本不算事,主要的还是防止别人介入,特别是士族!
这年头,一旦让士族眼红,无疑是要被活剥的下场,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直接跃过士族,取得与皇室沟通的机会,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展露一手的原因,否则他大可以等金陵艺苑上轨道后在着手分店事宜。
正在盘算间,黄中钦便回来了,告知他贤王正好有时间,此刻便招他过去。
董策一听不由更奇怪,居然是贤王亲自召见,莫非自己的戏法真的名传江南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董策自然不会推托,当即便与黄中钦一同向醉仙亭走去。
在董策和黄中钦路过观湖台时,突然,一群人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跳起来摇手招呼道:“唉唉,师傅!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啊,师傅!”
这叫唤之人,除了吕箫箫还能有谁!
董策脚步一顿,但也只是冲吕箫箫点点头,而后便随黄中钦继续走向醉仙亭。
“小七,你说拜的师傅就是那小子?”吕箫箫身边一个青年好奇道。
“是啊五哥,怎么样,我师傅是不是特有风度,比之那叶惜泽,贾利那帮家伙更有英俊吧!”吕箫箫兴奋道。
被唤作五哥的青年立即摇摇头,道:“皮囊好有个屁用,况且,叶惜泽与贾利那些人算得了什么啊,那里能比得了你五哥我啊!”
“小五是在借机抬高自己啊!”旁边另一个青年插嘴冷笑一声,道:“还有小七你,别傻傻的给人骗了,那人我已经有所耳闻,曹家的女婿,叫什么董策的,哼,一介庶民而已,你居然自降身份拜他为师,传出去,我们吕家颜面恐怕都要给你丢尽了!”
“没错,咱们士族子弟,岂能拜一庶民为师,回头我等得好好警告那董策一番,让他嘴巴严一点,别把小七拜师的事情传出去,而且小七你日后就别与他打交道了。”
身边几位青年你一句,我一句,把吕箫箫说的面红耳赤,忍不住便拉长脖子道:“那是你们不知师傅的厉害,连韦将军都想招他入幕,而且我和师傅还一起做生意,他说了,以后每年我最少能赚千贯,怎么样,你们月钱才多少啊?”
“千贯,哈哈哈!”几个人同时大笑,一脸不信道:“等你能拿到再说吧!”
吕家之所以能历经三朝仍旧存活,靠的就是坚如铁的族规,这其中一条便是把每个子嗣的月钱卡死,不过,也是少则十贯,多则三五十贯的零花,足以令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羡慕到死了。
“你们……”吕箫箫气鼓鼓的指着几位哥哥,大叫道:“我师傅现在都能进醉仙亭了,还不厉害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也个无法反驳啊,毕竟他们不知道董策来干什么,否则肯定会讥讽了!但就从表面上来看,能进醉仙亭的显然不是身份非同小可,便是奇能异士呢!
今日的醉仙亭与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在醉仙亭中的人,都是苏州有名的才子佳人,而此时这里面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宦。
黄中钦让董策在亭外等候,自己则先进去通报一声,然后里面便传出爽朗的大笑,也不用黄中钦出来邀董策了,那笑声一停,便传出一声:“董郎进来吧,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呢。”
董策眉头一皱,想了一会儿便脱去布鞋,掀开轻帘就进入亭中。
这一入亭,董策便清楚见到亭内本应该一人一席的格局,竟被拼成了一起,十几个人跪坐一圈,都在扭头细细打量着他,并且在这些人中,还有本应该成为他老丈人的曹庵。
位于主位的一名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摸着三缕短须笑看董策点点头,道:“呵呵,看来曹老夫人的确是眼光独到啊!董郎果真相貌堂堂,可惜郎无情,妾无意,好好一对璧人便这般擦肩而过了,可惜,可惜啦!”
董策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位定是贤王了,而且从案面上的茶具看来,他也明白为何贤王会亲自召见了!
董策一躬身,作揖道:“草民董策,见过贤王,见过诸位大人!”
“董郎无需客气了,来来来,快过来说说,你是如何想到做出此等独特的茶具与新茶的?”贤王说着,便招呼董策到他身边。
董策走过去,恭敬的跪坐下来,立即便察觉跪坐在贤王另一边的美妇好奇的直视着他,令他浑身毛骨悚然,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女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但你也别这样盯着我啊,不怕惹闲话啊?
董策故作不知,定了定神,看着案上熟悉的茶具,道:“此乃草民师傅所传,说起来,他还是一教之尊!”
“一教之尊!”众人一听不由都是一愣,而曹庵更是瞬间满头大汗,赶紧对董策挤眉弄眼,生怕他继续胡乱说出惊人之语。
毕竟这年头邪教猖獗,朝廷已经开始打压一些蛊惑人心的教派了,倘若董策加入了这些教派,那么顷刻之间,他便会被人关押,之后不死也要残啊!
董策则丝毫不担心,继续道:“贤王和诸位大人或许不知,我师傅的教派并非蛊惑人心的邪教,而是周游天下,励志学贯古今的苦行学者,他们不仅不害人,反而遇到穷苦人必会出手帮助。”
“原来如此,难怪能想出如此独特的品茗方式啊!”贤王一笑,顿时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苦行学者!”贤王又嘀咕一声,才笑道:“这我倒是极为有兴趣,不过稍后再提,先说说这茶具的妙用吧,毕竟曹先生如今还是一知半解啊!”
这话说得曹庵老脸一红,可这能怪他吗,董策只是教了他泡,可具体茶具与茶叶的来历,他却无法答上来了。
董策点点头,扯了扯袖子,便一边泡茶,一边给众人讲解,而众人看着他熟练无比的新颖泡茶手段,都是啧啧称奇,特别在董策细心的讲解中,令众人感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品茗世界。
当茶香四溢后,众人又是一阵轻叹。
贤王拿起斟好茶的杯子,嗅了一口便感叹道:“这雨花茶无需研磨,便能有此等浓郁之香,并且茶清透彻,配合这小巧精致的茶杯,实乃绝妙,美妙啊!大家都试试吧。”说完,便急不可耐的自饮一杯。
无须董策递茶,其余人相互客气一翻后,便有十一个人自取一杯,毕竟这套茶具杯子只有十二个,只能剩下几个干瞪眼的。
不用猜也知,他们都是身份低些的士族,这其中的曹庵更不用说了,只是一个寒门教书先生,若非这茶具是他借花献佛,献给贤王的,绝对没资格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