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黑乎乎的笼子,朱小第一次静距离的接触到尊卑。
在荀沐阳身边,他虽是高高在上的懿王殿下,但并不曾视人命如草芥。
她也在他的羽翼下,不曾因为容貌而被人骚扰、劫掳,过着安生的日子,和这些从小被豢养的人相比,真真是天堂、地狱。
“诸位,现在各位可以选奴隶了!”
那些黑布被拉开,铁笼子里的人习惯性的抬头去遮挡眼睛,遮住刺眼的阳光。
这些人穿的极少,有些身上还有伤,已经有人上前去挑选,每个笼子上都有标注里面的人需要多少银子。
在外面买丫鬟、奴婢几十两,再好些上百两,有些时候一个人还不如一个物件,这些奴隶的价格却都是万两上。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货物一样被人挑选着。
“这个我要了!”
“这个我要了……”
朱小站在原地,面容沉浸。
“你不上去挑选两个吗?”荀沐阳问。
“我……”
朱小欲言又止。
“他们很多人年少时都是孤儿,或者是弃儿,被他们的主人捡去,能不能活下来,端看命,能不能经历一次次的厮杀活下来,看命的同时,还要看是否有本事,还有够不够心狠,小小,人生在世,弱肉强食,这是逃不开的局,要想改变这一切,只有站在最高处,让天下之人都来听你的话!”荀沐阳轻轻出声。
朱小的心善并不是坏事。
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心善都没有,也就算不得是个人。
或许这样子的奴隶真的不多,那些人上去挑,很快就只剩下五六个蜷缩在笼子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生病了。
朱小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朱小。
因为很多人都上前去选了,唯独朱小他们还不曾上前。
眸子里有希冀,有淡漠,有无所谓,就那么六双眼睛,朱小仿佛看见了一个最最灰暗的世界。
“他们,我买了!”朱小轻轻出声,“莱菔,你处理好!”
伸手拉着荀沐阳的手,“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逃离这里。
朱小的声音不算重,却让不少人听到,纷纷摇头。
女子便是女子,就是心软。
那笼子里的几个人,有两个病的那么重,买回去也未必能够治的好,简直就是浪费银子,毕竟就算是这样的病秧子,也要一两万两一个。
莱菔却是不管那么多,去找人交涉,拿了几人的钥匙,给他们开了锁。
兴许是从小就戴着铁镣,戴铁镣的地方已经腐烂,露出了白骨。
“……”
莱菔想,或许做太监,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有些时候,命属于自己。
而这些人,从被捡去那瞬间开始,命便再也不属于他们,为了活下去,每一次都要努力去拼,便是来这里,怕也是拼尽全力。
“抬上马车去吧!”莱菔出声。
再去结算这些人的银子,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这一趟来时朱小满心期待,却因为荀沐阳的有事隐瞒,加上看到了这些,心情便的格外抑郁。
那几个人让人送去给沉厚医治,能不能活,全看他们的命。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再多的,她也无能为力,活下来愿意留在她身边,她留下,不愿意,天下之大,让他们自由去吧。
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可也有怜悯之心,看不见的便算了,真到了跟前,还视若无睹,她做不到。
靠在荀沐阳身上,她有种抓不住幸福的错觉。
轻轻的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阳光洒落,刺痛了她的眼。
轻轻的闭上眼睛。
荀沐阳从身后抱住她,“小小……”
“嗯?”朱小轻轻应声。
心想,荀沐阳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一起两年,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有什么是只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而她不能一起参与的?
她想像个无知少女无理取闹,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他一定说出来,可偏偏她做不到。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相处之道贵在信任和坦诚,可荀沐阳却已经开始隐瞒她。
“我……”
朱小屏息静气,等着荀沐阳的话,可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他的一句话。
失望的闭上眼睛,没有言语,也没多问。
到月临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朱小回来家里人自然高兴。
“二姐,那边热闹吗?”朱花儿格外的好奇。
朱小打起精神应对朱花儿,给她编了一个格外和谐的花花世界,哄的她万分开心,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朱小摸摸她的头,“那种地方,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朱花儿问。
见自家二姐面色不太好,朱花儿顿时便明白过来。
买卖奴隶的地方,又怎么会是花花世界,又哪里来的和谐。
“二姐……”
“你懂了就好,别想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去,我累了,先去歇会!”朱小摸摸朱花儿的脸,转身朝梅院走去。
朱花儿站在原地,好一会才低低呢喃出声,“二姐伤心了!”
可是是谁惹她伤心了?
朱小回到梅院,让人准备了热水,沐浴了一番,便歪在贵妃椅上发呆。
想着从她穿越来到如今,十一岁到十四岁,三年时间,她做了什么?有什么成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是依靠着荀沐阳。
她把自己活成了让自己厌弃的人。
总说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可她的灵魂真的有趣吗?不见得!
便是睡着后,也眉头紧锁,手紧紧的捏拳。
荀沐阳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朱小无疑是坚强的,却也脆弱。
八月初七的时候,沉厚那边来人禀报,说有一个人没撑住去了。
朱小站在窗户边,好一会才淡淡的应了声,“知道了!”
八月初八便是朱小十四岁生辰,家里人自然要给她过,姐妹间送的礼物,朱小看着堆满桌子的锦盒,笑的眉眼弯弯。
还有荀沐阳送上的生辰礼物。
高高兴兴的拆,还比划给大家看,晚饭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每一道菜都符合她口味,荀沐阳还给她唱了生辰歌。
“呵呵!”朱小笑。
看着烛光中的荀沐阳,依旧那般俊逸高大。
她心中知道,过了今晚,明日一早,荀沐阳便会走,或许又是一场不告而别。
她拉着他的手,好几次欲言又止。
“小小……”荀沐阳轻唤。
“嗯?”
荀沐阳抬手给朱小顺着头发,“早些歇息吧!”
然后荀沐阳便转身出了梅院。
朱小站在门口,静静的站了好久。
是夜,她喝了一些酒,跌跌撞撞去了主院,她想借酒装疯,想问他发生了什么,想说不管前路是什么,她都愿意跟他一起走,一起面对,只是她跌跌撞撞的去,院子静悄悄,灯笼照着走廊,寂静无声。
左四、左五立在门口,恭恭敬敬。
朱小看了他们一眼。
泪水已经朦胧了眼眸,“你们来做什么?”
“属下奉命,前来保护姑娘!”
朱小抬眸,看着夜空,“奉命,奉谁的命?”
“殿下!”
“殿下?哪个殿下?”朱小再问。
“懿王殿下!”
朱小砸了手里的酒壶,怒吼出声,“去尼玛的懿王殿下,老娘不认识他,你们给老娘滚!”
像个泼妇一样,嘶吼出声。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涩的心口哽疼。
推开房门,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他走了。
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她给过他无数机会,她一次一次的问,他一次次的逃避。
他很能啊,给她过了生辰再一声不吭的走。
她以为他会陪着她到天亮。
“啊哈哈!”朱小悲怒的笑了出声,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不管什么,能砸的砸,砸不碎的就用敲,荀沐阳的书,她一本一本的撕过去,任它是孤本,还是举世无双的稀罕,她都没有手下留情。
她警告过他,一次不告而别,她会原谅他,但是绝对不会原谅第二次,但偏偏他压根没拿她的话当一回事。
他是不是觉得,因为爱着他,所以他可以肆意的践踏她的感情,她的信任。
走吧,都走吧!
等到太阳洒落,朱小早已经哭红肿了眼,看着一屋子的狼藉,慢慢的整理衣裳,吸了吸鼻子,走出屋子。
家里人都站在门口,还有几个丫鬟,朱小噗嗤一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我没事……”
真的没事。
一个男人而已,没了他还能有别人,她朱小没有男人也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但是荀沐阳,这次不会轻易原谅了。
绝对不!
从回来的那天开始,好几天的时间,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说,可他依旧一句话都不说,走的悄无声息,带走了莱菔,带走了石一,留下了左四、左五,真以为她要走,这两个人能看得住她?
是啊,是该真真正正靠自己去闯一闯,不靠任何人,不带任何人。
八月初十,香紫拿着朱小的留下的信急急忙忙去见了潘和美。
潘和美吓的手都在发抖,拆开信。
朱小在信里说,她要去京城找荀沐阳要个说法。
“好端端的,好端端的……”潘和美急的红了眼。
一个人去什么京城,就连齐好都没带。
谁又能想到,朱小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齐好、左四、左五商量,分头往京城方向去追朱小。
竹园
朱小歪在椅子上,朱招娣轻轻叹息一声,“小小,你又是何必!”
朱小看着朱招娣笑,笑的格外的云淡风轻。
“大姐,现在就要麻烦你把我送去庄子上了!”
朱招娣看着朱小,“那你答应我,一直在庄子上,别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朱招娣在临县买了个庄子,她说要去看看,潘和美就算疑惑,也没多问,让人随行保护。
到了庄子上,朱招娣又不能多留,吩咐了一些事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庄子。
朱小站在庄子门口,看着朱招娣的马车离去,换了庄头家闺女的衣裳,抹黄了脸,背了个小包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题外话------
终于写到这里
啊,这几天卡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