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苑寝阁外。端端正正地跪着三个人。项凉、双翎、莫萧。他们一个个背脊挺直。在烈阳的照耀下。大家心思各异。
朝夕醒來的时候已经靠近第二日正午。项少卿一直守在她床前。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
“你醒了。躺着别动。”项少卿阻止她起身。回头对外面的丫鬟吩咐道：“來人。去厨房把炖好的燕窝粥端过來。”
门外的两个丫鬟领命去了。朝夕才缓缓忆起昨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她抬起自己的手。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想到昨日她沾满鲜血的双手。和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人。身子一阵颤粟。
虽然是白天。但屋子里却是十分昏暗。项少卿为了避免她被打搅。便吩咐下人将窗帘都拉上。屋内只点了盏昏黄的灯。显得有些孤寂。
她再次闭上眼睛。睁开。眼前浮现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朝夕声音虚弱道：“将军。我是怎么回來的。双翎呢。她怎么不见了。”
项少卿微微一愣。然后面上一如既往的温和。道：“我是带你回府的。那位紫衣公子受了点轻伤。沒什么大碍。双翎也沒事。你啊。永远都只想着别人。却从來不为自己多着想点。双翎、项凉。还有莫萧他们办事不利。我都让他们在外面跪着呢。”
朝夕蹙眉。道：“双翎受了伤。快让她进來。”他是在向她展示。他有多关心她吗。
项少卿见她着急的样子。安抚道：“你别急。双翎沒事。她的伤我已经让她包扎过了。”
“那你快让她进來。我要看看她。”朝夕的语气之中无不带着关切。话音刚落。双翎就已经进了屋。眼眶红红的。在床前笔直地跪下。眼泪唰唰地流了下來。“姐姐。都是双翎的错。是双翎沒有保护好姐姐。让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还险些……对不起。姐姐。”她哽咽地说着。心中满是愧疚。
朝夕道：“起來吧。姐姐又沒有怪你。”
双翎依旧低着头。怎么都不肯起來。朝夕见状便打笑道：“好啦。我的好妹妹。姐姐还指望你的伤快些好起來。好伺候我呢。姐姐可不希望眼前的双翎总是病怏怏的。”
双翎一听。破涕为笑。高兴地抹了把眼泪。
粥被端來了。。项少卿将她扶起來。朝夕道：“将军。让莫萧他们都回去吧。大家也都为我忙活了一整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双翎在这里陪我就行了。”她的神色淡淡。项少卿的手微微一僵。撇过眼去。便沒再说什么。
朝夕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眉梢皱起。眼中皆是悲凉之意。
用完粥。她将身子靠着墙壁。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沒想。
双翎道：“姐姐。您大病初愈。现在又弄成这样。我还是扶您躺下來休息吧。”
朝夕轻轻摇头。抿了抿唇。蹙着眉。看住双翎的眼睛。想了想。还是问了出來：“双翎。今天……是谁救的我。”
双翎一愣。垂下头。想了片刻。应道：“是……是镇宁王。”
朝夕虽心有准备。但仍不免身躯一震。竟然真的是他。她早就知道是他了不是吗。
他为什么要回來。又为什么要去救她。当自己快要跌入湖水的时候。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为什么还是他。而这个他。这个她第一次勇敢放开去爱的男人。却在将她救下之后。又轻而易举的让项少卿把自己带走。
她以为。他那样骄傲自负的人。无论当年他最后问她的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因为她的拒绝。让他倍觉难堪。从此对她视如陌路。
可白日里她命悬一线之时。他朝她飞渡而來如天神段姿态的身影却是那样的急切。她落在他怀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带着显而易察的恐慌。那是从來都不属于他的情绪。令她在昏迷前的一刻。几乎错觉她是那个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于这样一个男子。她以为她已经将他淡忘了；她以为再听到他的名字她会很平静不会再心疼；她以为他的再次出现不会搅乱她的心。但是她错了。朝夕用那只沒有受伤的手抚上胸口。捞紧了胸前的衣物。闭上眼。被埋藏在心底的伤口又被撕扯开來。
双翎发觉她面色有异。忙扶了她躺下。担忧道：“姐姐。您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
她深吸一口气。平定心神。拍了拍双翎的手。轻声说道：“你也受了伤。快去休息。对了。叫莫萧进來。我有话跟他说。”
双翎应了声：“哦。”便退下了。
莫萧进來时。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灯被风卷灭了。四下都陷入黑暗里。他远远地跪着。暗夜里。他的脊背还是挺得笔直。一句话也不说。
朝夕静静的躺着一种來自心底的疲惫悄无声息地伸张了出來。现在的她睁着眼睛都会觉得累。依稀记起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莫萧曾说。如果她不想嫁。他可以带她离开。
那时候。他豁出去自己的生死。她心里是感动的。可如今。她侧过头。看炎炎夏季的傍晚凉白的月光打在那个坚毅的身躯。说不出的寂寥之感。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疏漠。道：“莫萧。看着我。”
莫萧垂着眼。盯住面前的浅灰色地砖。紧闭着嘴。眼底隐现挣扎的苦痛。尽数掩埋在黑暗之中。
等了半响。还不见他答话。朝夕自嘲而薄凉地笑了起來。淡声道：“你不想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敢面对我。”
他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动作。而是缓缓抬眼。遥遥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他的目光似是有万十话却不得而言。坚毅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终是沒有开口。
朝夕移开目光。对着窗外夕阳染红的天际。轻喃道：“莫萧。你可知道。当初我们來璟云国的时候。也只有你和双翎愿意陪我一起來冒险。你们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但为什么偏偏是你要背叛我。为什么。”
莫萧身躯一震。心里就那么生生被扯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