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静心气场开始出现衰退的迹象,无名又着急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玄气已经消耗大半,无法再坚持多久了.等到气场消失,自己就会被打成碎片,消散在这茫茫大海之中了吧.无名这样想着,心中充满着伤感,忍不住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照得海面泛出波光.
"难怪古人那么喜欢歌颂月亮.这天上的月亮,是唯一无论身在何方,都可以同时看到的东西.和这天地间的至大之物比较起来,人是多么的渺小."
静心气场已经消散,无名一闭眼,不再努力划水维持浮在海面的姿势,任由自己向海底慢慢沉下去,他终于放弃了.只是,还有一丝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萦绕,让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
"玄气耗尽了吗?可怕的东方人,你虽然死了,但我会记住你的,你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对手."
阿伯拉尔也注意到了静心气场的消失.他一面嘴上说着话,一面把右手伸向胸前的十字架.既然对手的防御体系已经崩溃,阿伯拉尔当然不会放弃一击必杀的机会.
"上～帝～与～我～同～在～"
被托马斯大人圣十字架大大强化了的圣唱再度出现,强烈的金光直刺海水中,并没有因为水的存在而降低威力.一瞬间,金光以及其中夹带的诡异力量,就扑到了无名面前.
突然,无名睁眼了.他本来安详而带着一丝哀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大～同～异～"
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与前面众人说出的那些有一点不同.更加的空灵,整个天地都与之呼应震动.声音过处,所有的金光,以及其中隐藏的诡异力量,都"溶解"掉了.它们仿佛被天地所吸收,成为天地的一部分,融化在天地之中.
声音也抵达了阿伯拉尔所在的位置.毫无例外的,阿伯拉尔整个人开始融化.这个融化是全身内外同时进行的,并不是从脚到头渐进式的发展.阿伯拉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只有托马斯大人送的圣十字架,还在拼命的发出金光,抵消来自四面八方的融化.然而,这也并没有持续太久.无名刚刚再度浮出水面,还不及跃起去抓,那圣十字架本体,也终于开始消融,而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白色,照亮了无名微笑的脸.第三天的太阳,此时如同一种成功的暗示,猛然跃出海面.
"恭喜！考验已通过."老天爷的声音传来,无名的解谜圆满完成.
"呼～"
长舒一口气,无名一瞬间放松下来.他再也支持不住,失去力气,向海底沉下去.突然,海水变成了沙滩,无名直接倒在了柔软的沙子上面.诧异的转头四顾,无名发现,他居然已经传送回了码头边.而栈桥那里,一艘远洋三桅帆船正在等候.显然,那是即将开往南洲的海船.
"上了这个船,就可以返回真实世界了吧."一面勉力爬起来,无名一面自言自语.
"是的."
老天爷居然做出了回答.接下来,他又追问了几句.
"接受考验者,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有危险存在.你可以大声说出所有的真言,为这个先天世界留下全套的口诀吗?"
"好的！"
无名大声回答.走在去海船的路上,他略一沉吟,开始一一说出真言.
"‘灵魂抽离’的真言是‘共相剥离’,‘恶魔降临’的真言是‘共相非真’,‘上帝与我同在’的真言是‘共相源于上帝’.这三个话,都是中世纪西方经院哲学唯名实在千年争论中的名言.基督教徒们,从相信事物中存在灵魂,到否认事物中存在灵魂,最后再用上帝的理性为万物注入灵魂.这个肯定-否定-再肯定的过程,让他们的思想得到了升华."
顿了一下,无名继续说下去.
"‘小同异’的真言是‘万物合’,‘大同异’的真言是‘天地合’.在海上看月亮的那一丝灵感,终于让我悟出华夏古代名家的真谛.名家之人不信有真神,相信的是自然本身.万物必有同,万物必有异,而万物最大的共同点是都在天地之间.所以,万物也就是天地本身的一份子.天地一指万物一马,不过如此而已."
"那么,现在你能明白‘白马非马’‘离坚白’‘山与泽平’‘燕北越南’这四句话的真言了吗?"老天爷追问道.
无名道:"那些不过是得到‘天地一体’这个终极思想的思辨过程而已.白马非马是说物非物,离坚白是说性非性,山与泽平是说尊卑不定,燕北越南是说至大无中央.那些的具体真言,我现在并不在意了."
"哈哈哈,好一个不在意."
老天爷大笑起来.与此同时,无名的一只脚终于伸入了海船甲板上.仿佛是一道传送门,当无名整个人穿过船舷以后,他直接跨入了白茫茫的雪地中,那一片蓝色的汪洋,彻底不见了.
"我回来了?"
转头四顾,无名立刻确认,这里就是追日峰的山顶.大雪依然在下,.[,！]而一旁不远处,正站着目瞪口呆的无味道长.
"你,你居然……"
无味道长已经不会说话,伸手指着无名,全身发抖.他当然不是因为寒冷才如此难受,他是瞬间明白了无名再度出现的含义.等待了这么久,两个手环依然没有分开的意思.而现在,本应该被吸入手环中,尸骨无存的无名,居然再度现身.这显然只说明一件事,无名通过了考验,获得了灵传.
"不错,我得到了三级灵传.只是可惜,二师兄死在先天世界里了,唉."
无名立刻也看懂了无味道长手势的意思,出声回答.下一秒,他冷静的注视无味道长,他发现,无味道长嘴角依然带血,脚步依然虚浮.显然,无味道长还处在离开前的重伤状态下.
笑了笑,无名俯身拾起合并后的手环.这手环一面金色一面铁灰,与无名进入前一模一样.只是,随着无名的接触,手环中有一股灵力注入了无名的体内.这显然是一种全新的灵力,与体内已经存在的四种灵力都不同.
没时间研究灵传"大同异"招数的效果,无名直接把手环收入怀中,然后大踏步向无味道长走去.
"哼,想不到你居然可以得到灵传.如此说来,我今天死定了.也罢,胜者王侯败者贼,我也没有什么遗言,动手吧."
无味道长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大大方方的傲立当场,把双目一闭,昂头等死.他此刻内伤依然颇为严重,再加上玄铁手环到了无名手中,连灵传道法都无法继续使用.如此多的不利条件,让他心中很清楚,跑,是跑不掉的.
既然必须死,也不用再假惺惺做什么姿态.枭雄自有枭雄的尊严,提得起放得下.此时的无味道长,反倒看开了.
"啪～"
走到无味道长身边,无名伸出右手,一掌拍在无味道长的肩膀上.然而,这一掌只是平平常常的打招呼,根本没有带任何玄气.
"三师兄,我想听你讲一讲你的理想,还有群英殿那些规矩背后的深意.嗯,我不太会表达,我只是很想听一听,没别的意思."
"这?"
死里逃生的无味道长,狐疑的睁开眼睛,打量这个小师弟.无名此人,他已经接触过几次了,然而每一次,都让无味道长感觉越发看不懂.
"也罢.想听我就说说,这些东西本也不是不能与人道的."
稍稍犹豫了一下,无味道长打开了话匣子.
"小师弟,你可知道当今天下大势?九洲分离,各自酝酿文明的时代,百年前已经结束.如今,西人强势,力压九洲,华夏衰微,回天乏术.大东洲的华夏本土,早已深陷一潭死水.那里的人坐井观天丧失斗志,沉醉在过去的辉煌梦中无法醒来.唯有这南洲的十一区和十三区的华夏人,由于都是移民为主,多少见过些世面,反保有进取心,让华夏一族有再度崛起的希望."
"哦?原来是这样."
无味道长道:"不错.然而,南洲的移民安置之初,就早已被西人做了手脚.他们利用大量的领地争议,挑动各个区纷争不断.目的也很明确,他们要看到的是一盘散沙的南洲,不是有可能崛起于天下的南洲.即便这小小十三区,当年称王称霸的势力,也不下百家.百家之间相互征伐,已经乱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