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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洪州丁氏

书名:宦海风流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天堂发言人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武周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初一,则天女皇病重,改元神龙。下诏:“自继位以来得罪者非扬、豫、博三州及诸反逆魁首,皆赦免。”

    又采天官尚书张柬之,守内史崔玄的建议,令太子李显监国。

    其时,手握大权的“梁王”幕僚马三峰看事态紧急,议道:“陛下似将还政于李家小儿,望大王早做准备,如李氏重掌国家,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本月,天官尚书张柬之,守内史崔玄,左豹韬卫大将军李多祚,纳言敬晖、桓彦范等人暗中谋划,yù逼则天皇帝早rì退位,使中宗李显即帝位。

    惜事不秘,桓彦范手下有一亲信名唤顾江,已被梁王收买,得悉大事后,秘密通知武氏众王,众人惶惶,共推“梁王”为首,谋划大事。羿rì,武氏众王等人秘密进宫,以张柬之密谋胁,病榻之上得则天皇帝密旨,便宜调动京城武力大权。

    705年正月丙午rì,宰相张柬之、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人突率羽林军甲士五百余人,冲入玄武门,迅杀武则天亲信张易之、张昌宗,进逼太极宫,半路遇到早埋伏好的梁王手下大将薛怒率领的七千多名神武军士兵,双方混战,大将军李多祚当场被毙,宰相张柬之等随同文官十余人被俘,随后便以谋逆大罪秘密处决;

    这次流血事件被史官称为“丙午之变”,事变的结果是当朝反对武氏宗亲的威信大臣几乎被屠戮干净,病重的武则天也无法阻止,并随后在“梁王”的逼迫下无奈退位,粗鲁jiān诈的梁王篡夺了国器,并在同年三月即位,是为“世宗睿文孝武皇帝”周世宗。

    梁王即帝位两年猝死,其三子:德王,文王,燕王,展开了一场绵延十数年的三王争乱,其破坏声势虽不能和“安史之乱”相提并论,但依然严重地消弱了继承之唐的大周帝国的经济社会基础,战争激烈的河南道一带几乎被打成废墟。

    721年,周庄宗武思渺即位,为了振兴国祚,恢复帝国生命力,加强对西部地区的控制,下令迁都关陇,于是,周王朝的国都从“神都”洛阳重新迁回了龙兴之地——长安。

    时光如梭,岁月绵绵,大周帝国从一开始的内部不稳、磕磕碰碰,也总算度过了几十年时间,虽然始终存在这样那样的不和谐与困境,但作为继承之强大唐朝的帝国,深厚的基础和先进的制度是其生存的活力,如果把另一个历史拿来作为参照物的话,你会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到,此刻的周朝似乎比那个经历了无数苦难的中唐,还似多点生气勃勃。

    公元765年,我们的故事从此时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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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灯如豆。

    昏暗的光线下,可模糊看出这是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中摆设简单,除低矮的木床外,不过桌椅数只,乌黑朦胧的墙上贴几幅淡墨山水画,寥寥几笔也非名家大作,却给这个简朴的房间平添了一份文雅气息。

    床上躺一位脸sè苍白的弱冠少年,闭着眼睛陷入沉睡中,不过从他紧皱的眉头可看出,这少年睡得并不踏实,时而还呻吟几声,嘴唇干涸开裂,额头虚汗浸出,却原来是个重病之人。

    一位老妇脸上满是切切的关心守侯在床边,手中捏着一条打湿的温热毛巾,不时为少年擦擦脸上大滴的汗水,心疼的表情在颤巍巍的动作中显露无遗。

    一位身体健壮的老汉愁眉不展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他的步伐迈得很大,显示其心中烦躁不堪,几次停下来似乎想说什么,yù言又止。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街坊都称丁老屠杀猪宰羊是行家,嘴皮子功夫不行。

    丁老屠也承认这样的说法完全符合自己沉默的xìng格,并没有因为别人取笑自己的老实而大发脾气,脾气这个东西,丁老屠压根就不理解。

    不过,这个时候,丁老屠并不是不想说话,如果说话能够让自己的爱子苏醒,如果说话能够对此时糟糕的情形起一丁点作用,他丁老屠宁愿从此成为一个多嘴多舌之人。

    他不是愚呆之人,丁老屠知道现在磨嘴皮子根本没用,对重病的儿子没用,对安慰自己的婆娘也没用,愚蠢之人生不出丁晋这样的被整个洪州城人羡慕眼红的天才儿子。

    缀泣声响起,看着儿子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老妇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如果三郎有个好歹,俺也不活了!”

    丁老屠皱皱眉,听了妻子的哭泣声,他的步伐更加沉重起来。

    难道真是像何阿姑所说的那样:老天爷惩罚俺,怪俺杀伤生灵太多,要把报应投到三郎身上?

    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儿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得了这一场怪病,事前竟然没有丝毫不适征兆,人便好好地摔倒在地昏迷不醒,这一睡,便是数rì,请来的郎中都摇头说奇怪奇怪,竟是无法可解;就连自己用10贯钱请来的李名医都说此病之怪,行医大半辈子从未所见,丁老屠心中更加彷徨无助起来。

    难道老天真要收了这个寄托了全家所有希望的聪慧爱子?

    老天爷啊,你要是发怒的话,为什么不惩罚俺!那些罪全是俺一个人犯下的,和俺孩儿有何关系?你太无情!

    丁老屠无声的呐喊哭泣,是在心里。

    耳边,妻子的悲泣声越来越大,丁老屠烦躁,沉声道:“去,把药煎了让三郎服下。”

    丁氏努力止住了缀泣,她恨丈夫,何阿姑说就是因为他的罪孽所以才拖累了三郎的“命”。“啧啧,你孩儿阿晋本是个大贵命,可惜丁老屠却是个杀生的,硬生生坏了孩子的好运。。。”丁氏忘不了何阿姑的话,从孩子病倒后,她就对一直相濡以沫的丈夫开始怨恨起来,但长久的惧怕之情,让她不敢不听从丁老屠的命令,怜爱地再为丁晋擦擦汗,然后自去后厢房煎药。

    丁氏刚刚出去,外面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房门砰地一声被人粗鲁地打开,一条胡子拉碴的黑铁大汉莽撞地闯了进来,进门便用响雷般的声音呼道:“三郎可醒了?”

    丁老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大汉笑笑,径直走到床前,看到昏昏沉睡的少年脸上又是大汗淋漓,忙粗手粗脚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去,喃喃道:“三弟呀,你算啥鸟男人,快快醒来,快快给二哥站起来吧。以前不是吵着闹着要和俺比试箭术吗,只要你醒来,俺保证给你做一副最强劲的弓箭,带你去黑猪山打猎,再不骗你,这次真得不骗你,俺可以发誓。”

    说到这里,大汉眼中有湿润的泪光闪过,情绪激动下,海碗大的拳头使劲砸在床头,粗声道:“听到没有,俺给你发誓,你快醒来吧,不要学大哥那样一走了之,让爹娘的心肝哭断了。如果是那样,俺会把你揍个半死。”

    “丁虎,给老子滚出去!”丁老屠拽着脖领子把大汉从快要被他拳头擂穿的床边拉走,紧跟着连扇了大汉脑袋两巴掌。

    别看老头在外面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个家中,他是有着无比权威的一家之主。

    “阿爹,阿爹放手!”丁虎不耐烦地扯开丁老屠的手腕,不服气道:“俺可是在叫醒三郎,那些狗屁郎中的药管鸟用,三郎他最听我的。”

    丁老屠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早夭,女儿丁香已出嫁数年,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丁虎、丁晋。

    丁虎生得膀大腰圆如狼似虎,脾气也莽撞霸道得很,在洪州城是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整rì横行市井、打架斗殴,丁氏夫妻一辈子老实厚道,自然不喜这个流氓儿子的作为。

    而小儿子丁晋聪明伶俐、好学上进,寄托了一家人的希望,为了让丁晋有个好的前途,丁老屠甚至忍痛把这个爱子名义上过继给一个远亲,对方是贡生出身,社会地位高,远不是屠户出身的自己可比。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周折,丁晋便有了晋身功名仕途的资格,如果不然,大周可是沿袭唐制,贱户三代之内不准参加科考,也就是不让你有高考的资格,连官场的门槛都不让你摸。

    丁老屠懒得理会丁虎的胡言乱语,怒道:“给老子滚出去找郎中回来,三郎不用你照料。”

    “郎中,郎中,今rì也找郎中,明rì也找郎中,汤药吃了好多,三郎还是没醒来,要那些鸟郎中有甚用?”

    丁虎粗声说着,看丁老屠又不耐烦起来,于是赶紧笑嘻嘻道:“阿爹,先别急让俺走,俺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郑老旦的仆役,抬着一些杂耍物事说要来给三郎冲冲喜气,结果被俺一顿老拳给打了回去。”

    丁老屠牛眼一瞪:“你疯了不成!”

    他是行动派,说着张开老大巴掌便要再抽丁虎几下。

    丁虎机灵地躲过,不满道:“阿爹,到了现在你还想和他郑家和和气气不成?你想想吝啬的老东西何时会这么善心地送咱东西了?那些杂耍俺一眼便能看出老家伙藏在其中的把戏,只要咱接了这礼物,郑老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除他宝贝女儿和三郎的婚约。”

    丁老屠得儿子提醒,细细一想,不禁心中大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儿子还大病未醒,黑了心肠的亲家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趁这个机会,解决他早想解除的婚约问题了。

    和郑家的婚约,一直是丁老屠的心病,尤其是在郑老旦暴富后。

    两家签订的是娃娃婚约,先前是丁家感觉这个买卖亏大了,依丁晋的聪明好学、才貌人品,配郑老旦家那个傻大姑女儿,这个买卖亏大了。

    可惜风水轮流转,不想几年前,同为杀猪同行的郑老旦突然暴富,至此两家便成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阶级的亲家,不平衡是自然而然的,没有矛盾只有和谐那才叫见了怪。

    两三年间,郑老旦隐约透露过数次想退婚的意思,都被丁老屠闷闷地顶了回去。

    实话说,老实巴交的丁老屠在意这门亲事,倒也不是贪图他郑家的财富,一切还是从丁晋的前途考虑。

    今年19岁的少年丁晋,三年前曾经作为官学贡生进京参加过一次“进士科”考试,可惜无缘中第。

    过后,官学的老师—洪州名士宋公普总结了丁晋失败最为关键的一点—没有银钱开路。小小少年丁晋,一则没有多余的钱财在京城结交文人士子,扩大自己的名声;二则也没有巨量钱物打通主考官的门路,试问,你一个无名无闻的小贡生,在以媚丽诗词为考试内容、浮华声名为仕进之门的进士考中,谁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哪棵葱?

    当然,只有当事人丁晋才知道除了这些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重要原因,比如自己的才华确实没有以往想像中那么伟大,也许躲在穷乡僻壤还能称个天才,放在名士云集的京城,自己什么都不是;更何况每年的“进士科”数千学子中,最终只选取几十名幸运儿,自己不中也不能一味怨天尤人。

    不过,这些事情家里人当然不清楚,他们认定了宋夫子的总结,认定了“钱”才是三郎现在唯一缺乏的关键,不过丁老屠是个穷光蛋,丁香的丈夫—秀才黄玉是个穷光蛋,不务正业的丁虎更是个穷光蛋。

    思来想去,好像唯一能帮助丁晋的,不是穷光蛋的家伙就是丁晋的准岳丈—郑老旦,于是,郑家这门可有可无的亲事,也就成了志在必得的事情。

    郑老旦这个王八蛋,怎么能反悔当初的约定?丁老屠心中首次对外人产生了一点脾气。

    郑老旦当然不能反悔,郑老旦必须拿出家财资助三郎赶考,郑老旦必须无怨无悔地这样做。人啊,都是这样,当事情涉及到自己最重视的东西时,难免自私,对别人求全责备也便难免。

    如果换成是数年前,也许郑老旦求着把女儿嫁过来,丁老屠心中都还有些犹豫呢。

    看着老爹懵然担忧的神情,丁虎不以为然,粗笑道:“阿爹不要担心,如果老东西敢毁约,我保证打得他郑家鸡犬不宁。”

    丁老屠打孩子手熟得很,闪电般一巴掌抽在丁虎大脑袋上,久经阵仗的大汉就是躲不过,老头火道:“你这个逆子,胆子大得有一天会不会打到州府衙门去?马上去向你郑叔赔礼道歉,要再敢对人家无礼,回来俺打断你的狗腿。”

    幸亏丁虎长这么大,早已熟悉了老爹的拳头,嬉皮笑脸道:“还是阿爹手段高,俺先打他一巴掌,然后再去赔个礼儿,让郑老东西骂又骂不得,毁约也怕是再不敢提了。”

    丁老屠叹口气道:“阿虎,做人要厚道,你郑叔想退婚自然有他的难处,不要太责备人家。三郎。。。。三郎现在是这个样子,也难怪他会急着。。。,唉,如果人家铁了心要反悔,咱也认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三郎能早些醒过来。”

    丁虎收起惫懒的笑容,目光盯着床榻上面sè苍白的弟弟,一字一顿咬牙道:“俺不管,他郑老旦怎么为富不仁、吝啬小气都不打紧,但要想欺负俺弟弟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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